第38章 第三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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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依依眼中凝视着那蹿卷的火龙,嘴中呢喃,隐藏记忆深处的苦痛破涌而出,洪水一样将她淹没。

“火,快跑!”

木木的迈着步子冲出门外。

大火呼啦啦烧着,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尘,火势蔓延,烧着那结满瓜果的木架子,瞬间吞噬干净。

冯依依视线模糊,全是一片火红,耳边是一声声惨叫,犹如她每日夜里的噩梦。

又回到两年前,冯家那场大火。所有人不知不觉睡着,无法醒来,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

娄诏冲进来时,就看见冯依依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株生根的梅树。

“依依!”娄诏一把拉上冯依依,借着火光也就看清她脸上全是茫然,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

当下也没想太多,腰身一弯,将人打横抱起。

清顺带着人赶过来,望着一片火,深吸了口冷气。

“处理好这边。”娄诏撂下一句话,随后抱着冯依依往大门处走去。

离开那片火光,外面是安静的夜色,婆娑的树影,静谧的池塘。

冯依依双手紧抓在一起,眼前还是一团火光:“火,他们都没跑出来……”

娄诏试着怀里的人抖个不停,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甚至能听见她牙齿的哒哒声。

“依依,没事了。”娄诏唤了声,可是没有得到回应。

小竹园离着并不远,娄诏将人带了回去。

安静的房间,一盏明灯点着。

冯依依头疼欲裂,身子蜷成一团缩在床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想要将那些可怕的事忘掉。

她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不去碰触,想着慢慢就会忘记。可是没有,那段苦痛始终存在,如影随形。

“你在怕什么?”娄诏问,伸手扫开冯依依挡在脸前的发,手指碰上她脸颊的冰凉。

一场火,并不算大,人多很快就会救下。可是冯依依的反应太过异常,像是丢了魂儿。

那么,她怕的是两年的火,那场将整个冯家毁灭的火。

娄诏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太多。只想要留住她,可不曾真的试着走近她。

她想什么,她怕什么,以及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冯依依躲开娄诏的手,大口的呼吸,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身体里的力气像被抽光,只剩无用皮囊。

“依依,你说出来?”娄诏耐心问,明白当年的火也许不简单。

再结合冯依依隐姓埋名,也就能猜出个大概。

正如当年五梅庵,那贼人的出现,冯家肯定有一个仇人。

娄诏心里断定这个想法,那个仇人还不一般,愣是让冯家彻底消失。

“依依,”娄诏坐去人的身旁,声音柔和,“别怕,你的池子不会有事。”

冯依依还是不说话,死死咬住发白的嘴唇,眼睫轻颤。

娄诏也不再说话,只静静陪着冯依依。看她平日活泼爱笑,原来心底的伤疤这样深。

经历那场大火,她才十六岁,亲眼见到那些人死于火中。换做是谁,也会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

“我,”冯依依开口,深吸一口气,“找到办法,河道不用从我家蚌池过。”

她气息不稳,扬起一张皱作一团的脸。

“依依?”娄诏叫了人一声,口气中有些无奈,却也有几分心疼。

都这幅样子,还逞强说什么修河道,想到办法。

冯依依手颤着,擦擦自己的脸:“池子西南边……”

“你坐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娄诏打断冯依依的话,站立起身,“别的事后面再说,并不急。”

他看得出,现在冯依依心绪不宁,感觉什么都不安全,或许只有当初带着她跑出来的冯宏达,才能让她安定下来。

冯依依抱着双膝,扬起脸,娄诏颀长身姿就在面前。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像那个背她下山的少年。

“给,”娄诏掰开冯依依紧扣的手,将一碗温茶塞进她手中,声线清润,“喝了,我去让人准备车。”

手心里感受到温热,冯依依攥起,遂对娄诏点点头。

夜色如水,重新恢复宁静。

一辆马车从小竹园出来,沿着道路往前。

冯依依安静坐在车里,心绪渐渐平静:“前面路左拐,也可以回城。”

女子声音如水,轻轻地。

娄诏明白,前面左拐路会远些,但是能避开那座蚌池。冯依依并不想看见那火后的残破。

至此,娄诏可以确定,冯依依心中藏着什么。起因就是当年,冯家大火。

有心想问,可又怕是她心中的伤疤,揭开会很痛苦。

“总会修好的,不是难事。”娄诏安慰一句。

内心遗憾两人此时不是夫妻,他不能名正言顺靠上去安抚。还要在这边做一副君子模样,违心把人送回家。

冯依依不说话,抬手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发颤的指尖把掉落的发丝一次次收拢。

收拾好,没有异样,回家后,冯宏达便不会担忧。

“冯家有仇人,”冯依依开口,话音轻染几分颤抖,“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对方不是一般人。”

娄诏眉间一皱,眼中闪过凌厉:“仇人?”

果然如他所想,那不一般的仇人,怕是早些年间,与冯宏达已有牵扯。

冯依依双手叠于腿上,半垂下眼帘:“在京城,但是我爹不曾说出是谁,只说惹不得。”

“依依,当年你从魏州离开,回到扶安到底发生了什么?”娄诏问。

他是一个只会向前看的人,但是真的后悔,后悔当日魏州的放手,后悔入京前没有回一趟扶安。

冯依依嘴唇一抿,抬眼与娄诏相视:“林伊的意思是,请大人莫要再与我牵扯,我和父亲只想安心度日。”

“依依?”娄诏眼中一暗,内心落下一抹失落。

“今日之事谢谢大人,”冯依依对娄诏行谢礼,“以后大人有什么吩咐,派人来通知便好。”

娄诏喉结微动,原本想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转而轻笑一声:“明白,你是怕我连累,牵扯出你们,继而将仇家引来?”

冯依依不否认,眼睛轻眨一下:“大人英明。”

“你没想过,逃避有用?”娄诏反问,一字一句清晰,“冯宏达多年避开京城不入,是不是躲避?结果,人是不是依旧找上门?”

娄诏心里,冯依依自来就是个主动的人,遇到事不会退缩,会积极行动,解决。

可是,面对大火,她选择了逃避。

冯依依并不想争辩,只轻轻道:“我等是庶民,大人为官,有些道理如何不懂?”

娄诏无言以对,他是想帮她,可她排斥,甚至大笔一挥,把他同那些权贵画成一处。

“好,我明白。”娄诏不再追问。

一个有心结的人,总需要时日慢慢解开,他可以等,也会帮她。

把她从那片恐惧中拉出来。

关宅门前,马车停下。

冯依依掀开帘子下车,看着大门上那两盏灯笼,心里稍安。

回头,她对着娄诏道谢:“谢先生送我回来。”

娄诏手挑着门帘,微微颔首:“进去吧。”

冯依依准备转身,视线无意间瞥到娄诏腰间,那里悬系着一枚腰佩,暖橘色圆形,只是光线暗无法看清是何纹路。

收回视线,冯依依往大门走,吴管事已经迎了出来。

“娘子回来了?”

冯依依点头,藏起冰凉的手在袖下:“天晚,借了别人的车。”

吴管事没多想,跟在冯依依身后:“今日的那位账房小先生,老爷安排在后院住,最西面的厢房。”

“知道。”冯依依身心疲累,无心再去想别的事,只淡淡应下。

回到房中,桃桃已经睡下。

朱阿嫂留的晚膳,冯依依没有胃口,让人撤了下去。

泡了澡之后,总算平静下来。

这个家还在,冯宏达也在。

火被熄灭,几处冒烟的地方,又被泼了一遍水。

清顺手里捏着一截烧黑的黄铜烟杆,是刚从棚子废墟下找到的。

这就是起火的源头,想必这烟杆火星子掉出,燃上干草,棚子里放的大都是竹篓工具,极易燃烧,这才酿成大火。

赶回来的伙计面色如纸,结结巴巴解释着。

“得,你别对我说,等回头对你东家解释。”清顺收好烟杆,回头这边的事还要跟娄诏汇报。

再看看这里烧毁的状况,夜里看,实在不好说。棚子以及架子是毁了,那边墙也塌了一块。

清顺留下两个人帮忙照看,剩下的全回了小竹园。

娄诏刚好回来,踏着月色走进昏暗的凉亭。

清顺把起火的原因简单说了下,无非就是伙计的疏忽。

娄诏站在亭柱旁,抬头望着上弦月,幽幽月光清冷:“你对当年冯家的事知道多少?”

“我?”清顺眼珠子转了两圈,思忖着这话该怎么说,“就跟着大人的时候,算起来知道的不多。”

冯家那段过往,应当是娄诏此生最特殊的时候。清顺不敢说,也怕说错。

虽然娄诏喜欢冯依依,可是不代表对其他的没有芥蒂。冯家大房,冯宏达,当年可都是对娄诏动过手。

“本官怎么记得,你同冯家那些人挺能说得上去?”娄诏回头扫了一眼清顺。

清顺讪讪一笑,搓了搓手心里的汗:“那不平常见面打声招呼?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你记不记得冯家大房?”娄诏问,说起那段过往,脸上也是没有丝毫表情,“冯宏达总是让着,好像欠了大房的一样。”

“大房日子不如冯老爷那边,冯老爷帮衬,或许只是顾忌家人情面。”清顺小心回着。

“家人情面?你真懂!”娄诏鼻子送出一声轻哼,随即迈步走出亭子。

清顺抬手摸摸脑门,嘀咕一声:“我要是真什么都懂,也去考状元咯。”

娄诏一路走着,围着小竹园几乎转了一圈。

“回京城,帮我查一个人。”娄诏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身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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