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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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礼昨夜睡得不踏实,昨日刚开了宫宴,今天他不必上早朝。

故此,姜幼萤特意让宫人没打扰他,想让他睡一个安安生生的好觉。

少年躺在床帐中,呼吸均匀。百无聊赖,她路经书房,忽然起了心思。

听说自她走后,姬礼再没让人往御前调度宫女。这陪侍皇帝批阅奏折的事,就落在了阿檀一个人身上。

见了姜幼萤,阿檀微微一怔。她似乎也听说了那道立后的皇诏,立马一欠身,朝姜幼萤一福身。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才好。

幼萤点了点头,目光随和,先让对方退下了。

她已有许久没来到这里,竟还有几分怀念,手指轻轻摩挲过桌角,姜幼萤兀自思量道:

反正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替姬礼收拾收拾桌子,一会儿他批阅起奏折来也顺心些。

到底是伺候人惯了,如今突然有人来伺候她,姜幼萤十分不习惯。

遣散了众人,她一人在书房里收拾着书桌。

众人不敢有违,轻声言了声“喏”,而后规矩退下。

一双素手纤纤,认真整理着桌案上的书本和奏折,恰恰瞟见姬礼的字迹。

喔,原来他除了会画小乌龟,写出来的字还是很好看的嘛。

那一行朱红色的字迹,宛若游龙,在姜幼萤眼中展开来。

看得她有几分赏心悦目。

幼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能对着姬礼的字红了脸。

仿若对方正站在自己眼前,微敛着眸光,仔细而安静地看着她。小姑娘的手肘一碰,忽然撞倒了一本书。

架子上的书卷噼里啪啦落下来,摊开在地面上。

她的右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弯身,却无意撞见书籍上一行小字:

秦二世而亡。

姜幼萤的手指蜷了蜷。

一种奇异的心思牵引着她,让她继续往下读去。这不看还好,只一看,她一下吓得面色煞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君主□□,生灵涂炭,王朝岌岌可危。

心中忽然一慌,“啪”地一声阖上书卷,少女微微颤抖着手,将这本书塞到书堆的最下方。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几个宫人的声音,她一抬头,正见肖德林跑了进来。

“哎呀,您怎么在这儿呢,奴才找了您好久!”

肖德林与阿檀一样,也不知改如何改口称呼她,只恭敬道:“皇上让奴才先带着您去凤鸾居,您的东西已经差人收拾好了,宫内的一切也打点妥当。”

肖德林是个干事利索的,姜幼萤步步跟着他,往一条从未踏足过的大道上走去。先是一片干秃秃的小树林,枝桠上积了些雨水,风一吹,啪嗒一下坠下来。

再往前走几步,豁然开朗。

一座华丽的宫殿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姜幼萤有些傻了,看着眼前巍峨的楼阁——原来宫里头还有与坤明殿一般富丽堂皇的宫殿。

一排小宫人齐齐站在殿外,不知等了她多久,声音甜甜的,齐声道:

“奴婢恭迎皇后娘娘。”

这一声皇后娘娘,是姬礼特意让她们叫的。

肖德林小心打量了身侧少女一眼,面上亦是多了几分谄媚,同她道:

“这里都收拾好了,皇上还拨了些宫人来,前面两个是您的贴身宫女,您且先随着奴才进殿。哎,门槛儿有些高,当心绊着脚。”

立马有名身穿绯衫子的小宫女上来扶她。

对方的声音温柔和缓,一下子让幼萤想起了柔臻,只听对方介绍道:“娘娘,奴婢叫绯裳,这是绿衣,日后我们二人在凤鸾居照顾娘娘的起居,若是娘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唤绯裳便好。”

绿衫子也点头道:“娘娘,奴婢先带您沐浴,而后换件衣裳。”

既然是圣旨上定下来的皇后,势必是先要换身行头的。

凤鸾居与坤明殿一样,后院都有一处温泉。玫瑰花瓣一片片撒上去,乌黑的发浸入水中,只露出牛乳一般莹白的肩头。

宫女非要上前来替她擦身子。

小姑娘立马羞了,轻轻推搡着,绿衣却是一笑,柔和道:

“娘娘,奴婢给您擦,您会舒服些。”

她哪里这样被人伺候过?对方执着绵软的毛巾,轻拭着她的后背,一对蝴蝶骨分外诱人。

而后便是细长的玉颈、精致的锁骨。

要擦到关键点时,姜幼萤还是红着脸,将毛巾抢过,小声道:“我来。”

绿衣绯裳相视一笑。

她们进宫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般害羞的主子呢。

主子生得十分好看,梳洗妆成,宫人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惊艳感。

“娘娘,您生得真好看,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您。连名动京城的梁贵妃,都难抵得您半分姿色呢!”

那小丫头的嘴巴像掺了蜜一样甜。

她说得愈多,姜幼萤愈发觉得难为情。

少女安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菱镜中自己精致的面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忽然有小太监扯着嗓子,尖利声传报:“皇上驾到——”

绿衣绯裳面色微喜,高兴地推着自家主子出去。

“奴婢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是今日不上朝的缘故,他今日未穿龙袍,里面只着了件样式简单的衫子,外头披了件雪色氅衣。

可即便是衣着简单,却难掩其矜贵之风度。

少年一双眼神灼灼,有些急迫地朝殿内望了过来,目光停驻在她身上,忽然一愣神。

她方才出浴,头发微湿,却是桃腮粉面,昳丽动人。

少年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姜幼萤抿了抿唇,轻轻唤了声:“皇上。”

他一下子坠入一场温柔乡。

少年温朗的气息扑面而来,掺杂了淡淡的草药香,姜幼萤扬起头,只见对方微微一敛眼中的愠怒之意,面上多了几分温柔。

她忍不住问道:“皇上方才是与何人置气了?”

姬礼一怔,这也被她给看出来了。

少年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愠怒写在脸上,对她的欢喜也写在脸上。听她这么一问,姬礼目光微沉。

“朕方才与人吵了一架,那些老东西,偏不准朕立你为后。”

还好刚刚她不在坤明殿内,见了臣子后,姬礼气得摔了许多东西,“他们不准朕立你为后,那还要朕立何人为后?梁氏,还是沈氏?!”

姬礼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朕偏偏就要立你为后。”

一颗心“咯噔”一跳,姜幼萤咬了咬唇,连忙低头:“奴婢惶恐。”

“哼,你骗了朕这么久,确实该惶恐。”

姬礼一伸手,拉着她坐在床上。

床榻松软,人稍一坐,周遭的床席便塌陷下去。

“他们让朕封你为才人,或是美人。”

大齐开国至今,从来没有封宫女为后的先例。

姜幼萤忍不住勾了勾他的衣袖,生怕他生气了:“皇上,其实封什么,奴婢都不在意的,哪怕不封赏奴婢,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脑子里还是太后先前跟她说过的话。

待她事毕,就给她一些银两,放她出宫去。

身上平白多了个皇后的位置,这让她更不好偷偷溜出齐宫。

姬礼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朕同你说了,不许称自己为奴婢。”

她如今是他封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是他的正妻。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堂堂真龙天子,岂有畏惧大臣之说?

他喜欢谁,想立谁为后,那就立谁。谁敢再那他心爱的姑娘做文章,他就把那些人通通杀了。

就像他杀死丽婕妤,杀死徐美人,便是在同全后宫警示——碰了他的人,只有惨死这一条路。

看着少年眼中凌厉之色,姜幼萤心头一紧,大致估量到了对方如今正想些什么——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几乎已经将暴君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暴君现在想杀人,想宰了那些碍眼的大臣。

昨日宫宴上公然烧书,姜幼萤仍心有余悸。

可姬礼似乎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优哉游哉地站在大殿之上,神色恣意。

他就是大齐的天!他的话,句句都是圣旨!他喜欢的人,无论之前身份如何,都是大齐的皇后!

一瞬间,姜幼萤眼前又出现了五个字——秦二世而亡。

残暴、苛政、虐杀成性,罔论臣子直言劝谏……小姑娘攥着少年衣角,双手有些发抖。

“阿萤,你怎么了?”

姬礼终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可是身子不舒服?”

姜幼萤咬了咬牙,面色有些发白。

纠结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出声:“皇上,臣妾有一事……”

“什么事,嗯?”

她眸光闪烁,像是一池月亮坠入了眼底。

“您可不可以……不杀人了,”似乎怕将他惹火,姜幼萤的声音细细小小的,“您不要杀人了,不要杀大臣,也不要杀那些娘娘。还有、还有……”

少年的声音沉了下去,却是极为耐心地问询:“还有什么?”

还有——

“皇上,”她扬起一张小脸儿,“也不要在奏折上画小乌龟,要好好地、对待您的臣子,您的百姓,您的宫人。”

“您是大齐的帝王,是大齐的天,亦是阿萤的天。皇上,阿萤希望,您可以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成为……阿萤心中的英雄。”

贤明的君主。

眼前一道亮白的光,竟劈得姬礼有些头晕目眩!

姜幼萤微微一骇,忙上前扶住他。只见少年紧紧蹙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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