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1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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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洋从后照镜里扫过周珩,心中疑惑,嘴上却没有多问,而且就算他问了,周珩也不会说。

再看周珩,已经拿出手机,气定神闲的刷了起来,仿佛没事儿人一样。

直到车子来到医院大门外,趁着开向停车场的功夫,周珩拿出粉饼盒,轻轻地在脸上补了一层,还顺便将嘴唇的外缘带上一点,令唇色看上去苍白一点。

随即周珩走下车,一路小跑的奔向住院部,同时还抓了两下头发。

不会儿,周珩快步来到vip层,刚出电梯,拐过转角,就见到走廊的尽头站着几个人。

林明娇和许景烨各自占据一面墙壁,而蒋从芸就站在林明娇旁边,两人似乎正在说话。

周珩的高跟鞋声响在地砖上,尽头几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周珩蓬乱着头发加快脚步,脸上露出情急之色。

等来到跟前,还没等林明娇发话,蒋从芸就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周珩的胳膊,责问道:“你去哪里了,所有人都在等你!”

这话落地,蒋从芸还打了周珩几下,只是都不重。

周珩做出痛苦的模样,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林明娇上前将蒋从芸拉开,同时说道:“好了好了,这不是赶来了吗,肯定是路上耽搁了。”

周珩依然低着头,吸了下鼻子,问道:“景枫他……怎么样了?”

许景烨这时开口了:“大哥没事,医生已经做过初步检查,虽然没有找到这次病发的原因,但并没有大碍,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再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周珩缓慢地抬头,掀起眼皮看向许景烨,刚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正在作壁上观。

周珩又错开目光,转向林明娇的方向:“既然已经没有大碍,就由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照看他,你们都先回吧。”

林明娇清了下嗓子,说:“我们还不能走。”

周珩一顿,刚要问为什么,这时就从走廊的另一边过来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许长寻和慈心医院的院长廖启明,两人年纪差不多,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则是一名年轻男医生,模样和廖启明有几分相像,正是他的儿子,也是许景枫的主治医生廖云川。

林明娇很快迎上去,廖启明笑着说道:“放心吧,景枫没事,就是工作太劳累了,多休息几天就行了。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

林明娇松了口气,周珩和蒋从芸对望了一眼,再看许长寻,却见他脸色肃穆,仿佛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宽心。

周珩正在疑惑,这时就见廖启明对他说:“至于其他的,我已经安排好了,许先生,您可以随时过去探望。只不过病人现在情况还不稳定,不排除会有并发症的可能,复原也需要很长时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探望病人?并发症?

廖启明说的人一定不是许景枫。

很快,周珩就想到了一个人,遂下意识侧过头。

许景烨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低声道出她心里的猜想:“是老三。”

周珩和许景烨对视了一眼便错开,对这个消息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上次在许长寻的书房里,她就听到电话里那个女人说,这第三个儿子断了一条腿,身体还有多处烧伤,脸也毁了。

且先不说这个儿子先前在哪里,在做什么,又是怎么被找到的,就说他如今的伤势,如此惨烈,又涉及许家,必然要交给信得过的医院和医生,并且封锁消息。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许家还有个老三。

周珩正想到这,那边许长寻忽然发话了:“你们俩跟我去看看老三,小珩,你和蒋夫人就留在这里。”

许长寻话音刚落,转身就走,走在他旁边的仍是廖启明,许景烨和林明娇就跟在后面。

等他们走过半条走廊,周珩这才来到主治医生廖云川跟前,轻声问道:“廖医生,景枫每次发病都很突然,提前也没有征兆。这几天他比较累,压力也大,心情不畅,思虑过多,这些情绪上的问题会不会就是导致他发病的原因呢?”

廖云川在男人里算是皮肤偏白的,而且细皮嫩肉,戴了副眼镜,看上去斯文有礼。

他很快解释说,无论是情绪原因,还是身体和精神过于疲惫,都有可能导致病发,包括作息不规律,饮食不节制等等,有这种病的人就是要静心静养。

自然,以上这些许景枫都做不到,他这几天都生活在焦虑和惊恐之中,一边想方设法的遮掩海外部遇到的麻烦,一边又绞尽脑汁的试图瞒住消息,不让许长寻知道。今天事发后,他又被许长寻痛斥了一顿,原本就紧绷的情绪上又压下来一块大石头。

别说许景枫有病了,哪怕就是一个健康的人,长期这么煎熬下去,都得落点病。

周珩感谢过廖云川后,廖云川很快离开。

周珩垂下眼,这才收拾了表情,不紧不慢的走到长椅上坐下。

蒋从芸在她身边落座,第一句就是:“我看他这毛病就是吓出来的。听说许长寻训斥他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吭,跟个孙子似的。”

周珩垂着眼,轻声应了:“先前我就听他的司机说过,他有时候在车上睡着都会做噩梦,说梦话,还会突然吓醒。”

蒋从芸冷笑一声:“惊恐伤肾呐,他还玩女人,不知节制,不懂保养,我看他那气色,可不是长久之相啊。”

周珩没接话。

蒋从芸碰了她一下:“怎么不说话,他可是你的未婚夫。”

周珩轻叹一声,说:“我该说什么,他的肾也不是我伤的,横竖也用不到我身上。再说,我劝了他会听么?既然不听,我又何必浪费唇舌。”

蒋从芸哼了声:“身体不好也就罢了,脑子也不行,办事能力也跟不上,咱们得想点办法,早点摆脱这个没用的。”

听到这,周珩慢悠悠的侧过头,对上蒋从芸。

可算是说到正题了,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还不是想换个垫脚石么?

蒋从芸笑着提醒:“景烨这条线,你可得抓紧了。”

周珩却没笑,只淡淡道:“姚心语抓得比我紧,我没有插手的余地啊。”

蒋从芸又瞬间变脸:“她想得美。就凭她那点手段,放在哪儿都不够看。我就不信她能抢的过你。”

周珩只挪开眼,神情淡然,蒋从芸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接着周珩便站起身:“我要去看景枫了。”

蒋从芸一怔,刚要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随即叹了口气,说:“我的话你记着点,别当耳旁风,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

撂下这话,蒋从芸转身就走。

……

正如医生所说,许景枫并无大碍。

周珩在病房里陪他说了会儿话,见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而且在听到许长寻来医院看过他时,脸上还露出一丝微笑。

而后助手将笔记本电脑送过来,许景枫就在病房里回复邮件。

只是工作了不多会儿,许景枫的疲倦感便上来了,他一直拧着眉,似乎正因为眼下的公事而发愁。

周珩给他切了盘水果,嘴里慢条斯理的劝道:“海外部的事你急也没用,既然眼下最紧要的是要将爸爸交代的人找出来,其它的你就先不要管了,这几天只管静心养好身体,那些乱七八糟的都不必想。”

许景枫揉着眉心,语气沉重:“现在不仅是国内在监管,就连美国那边的资金流动也被当地政府限制,英国和美国的项目接连停滞,又不能变现,这里面损失太大……”

周珩“嗯”了一声,随手将他的笔记本合上,拿到一边,接着又将水果盘放在他面前,同时说道:“你还记得上次我面试的那个于真么?她性格还不错,待人接物也过得去,原本前几天就该安排上任秘书一职的,可这阵子你太忙了,我这里也没顾上。”

听到这话,许景枫揉眉心的手一顿,诧异道:“我在和你说海外投资。”

周珩理直气壮道:“我在和你说新任秘书啊。”

许景枫一时词穷。

周珩微笑着拿起一块水果,送到他嘴边,等他吃了,嘴巴被堵上了,她才说:“就算你急的头发都白了,海外部的事现在也解决不了。它需要时间,你也需要养身体,不如就一起休息。至于于真呢,她的资料我看过,她学过护理,这几天我让她过来,刚好派的上用场。我不能随时来看你,爸爸那边交代的人,我还得尽力去找。”

说到这,许景枫点头道:“你说得对,还是找人要紧,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嗯。”周珩微微一笑,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你们许家什么时候还有一个老三呐,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许景枫一顿,说道:“我也是前阵子才听说。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老头子年轻时的风流债,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个沧海遗珠,也是机缘巧合前几个月才发现那是他的骨血。”

许景枫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什么重点都没有。

周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道:“听说他也住在慈心,刚过危险期,但后续恢复怕是要很长时间。现在爸爸正在那边看他,我因为要照顾你,就没去。”

许景枫皱了下眉头,考虑了几秒,忽然说:“既然就住在这里,那以后你有事没事,就来看看。”

周珩故作惊讶的抬了下眼,问:“怎么?”

许景枫自以为聪明的说:“不管怎么说都是老爷子的亲儿子,你多问候多关心,就等于是我在表达一份心意,老爷子知道了只会高兴。这种事老二是不屑做的,咱们做起来,这不就能看出区别了吗。”

周珩面露恍然,接道:“你的意思是,等他养好伤了,早晚会回归许家。与其那时候再和他处关系,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建立联系,留个好印象?”

许景枫笑了下,掰开了揉碎了给周珩分析:“你想,他要是熬不过去,就这么死了,你去看他也不吃亏,反正是做给老爷子看的。要是熬过去了,咱们也好提前拉拢。就算老爷子和老三没有感情,那也是他的儿子,他能不心疼吗?兴许将来为了补偿,还会将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他,要是到时候让老二占了先机,那咱们……”

周珩耐着性子听完所有,还边听边点头,等许景枫终于耍完小聪明了,她也跟着站起身,说:“既然这样,我这就去吧。哦,我待会儿还得联系于真。你先睡会儿吧,等你醒了,她就来了。”

周珩话落,又对许景枫笑了下,看上去温柔极了。

许景枫心里荡了下,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说:“什么人都比不上你。”

还真是片汤话不要钱。

周珩面上感动,心里却是冷笑的,遂将他的手拨开:“你听话,我先走了。”

许景枫应了:“嗯。”

周珩快步离开病房,一出门,脸上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又翻了半个白眼,转头直奔重症病房区。

……

等周珩来到重症病房区,许长寻几人已经离开了,而在外面走廊里,只坐了一个年轻而面生的女人。

那女人正翘着二郎腿讲电话,似乎在谈什么重要事,还很投入。

周珩走近时,女人听到脚步声,下意识侧头看来,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

周珩观人与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女人不是善茬儿,且颇有心机。

周珩轻轻点了下头,便在女人旁边坐下。

女人也飞快的结束了电话,转过头刚要开口,周珩便自我介绍说:“我叫周珩。”

女人一听她的名字,立刻切换了一副表情,显得比刚才热情多了:“哦,原来是周小姐,幸会。我叫康雨馨,你好。”

康?

周珩和她握了下手,同时搜索着记忆。

康雨馨,这个名字她肯定没有听过,但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那天在电话里,和许长寻汇报老三情况的那个。

还有,袁洋说有个姓康的女人给周楠申送了药,多半也是她。

周珩不动声色的问:“听说老三是你找到的?”

康雨馨接道:“是啊,我们找到景昕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幸亏我们赶到及时,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许先生交代。”

周珩挑了下眉,顺着她念:“景xin?”

康雨馨解释道:“对,景昕,昕是一个日一个斤,许先生刚定下的名字。”

“哦。”周珩说:“景枫这几天也住在这里,他让我过来看看。你这里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此言一出,康雨馨眼底露出一丝喜色:“那要不,咱们先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周珩从善如流的拿出手机,等交换完,周珩便起身走向重症监护室。

里面的护士迎出来,很快安排周珩消毒换上隔离服。

而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周珩也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康雨馨打算利用对许景昕的救命之恩来邀功请赏。

而这个赏恐怕还不便宜。

若只是为了钱,她早就结账走人了。

可康雨馨到现在还在,甚至还一副打算坚守到底的模样,足可见她的目的有多么深远。

再者,周家如今落魄了,这件事只要康雨馨有心,就一定能打听到,何况她还去过周家。

那么,康雨馨明知道周家的近况,却没有半点鄙视,反而还很乐意与她结交,这就说明康雨馨如今的境况还不如周家,所以任何能接近许家的外围,她都不会放过。

等想清楚这些,周珩也在医生的引导下走进了许景昕的病房。

她抬了抬眼皮,心思方落,刚在病床前站定,人便愣住了。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到这一刻,任何心理建设都是那样单薄。

病床上的男人身上盖着被子,露出来的皮肤大部分都缠着纱布,包括他的脸部。

他的呼吸很平缓,也很微弱,身材是健壮的,个子应当很高,可如今躺在这张病床上,却显得万分无力虚弱。

周珩盯着他的脸,只能看到苍白且微微抿着的嘴唇,还有一双闭合的双眼。

空气一下子凝结了,当周珩心里最初的震惊落下时,许景昕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存在,他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将眼睛眯开一道缝。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

周珩明显一怔,就在这个瞬间,她是后悔的,后悔进来打搅他,他看上去很痛苦,很煎熬,他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陌生人的打量和观察。

周珩快速眨了两下眼,措辞说:“抱歉,我吵醒你了。”

许景昕并没有应她,那双黑如子夜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瞳仁深处有着疲倦,有隐忍和压抑,也有冷漠,还有些藏在骨子里的坚毅和平定。

就在这个瞬间,周珩看懂了一件事。

许景昕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他甚至没有呻|吟,或是喊一声疼,就连他的呼吸波动都没有大幅度的改变。

周珩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话。

许景昕也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只缓慢地闭上眼,他的眼窝是冰冷的,嘴唇依然是一条直线。

周珩又看见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病房外,周珩喘了口气,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一时觉得起伏不定,一时又觉得好似被什么东西震撼到了。

唯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在许景昕身上,她没有看到生与死的纠缠,更加没有看到对死亡的恐惧,就只是平静的面对。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但就这样的精神和毅力来说,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恐怕许景枫和许景烨都算上也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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