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为了不让陆汀觉得自己太见外,林兆琛没像上次那样,让一众人等在门口。
早早地,阿姨就将符合当下年轻人饮食偏好的小零食摆在了茶几上。大概是受到主家的感染,不知不觉间,她也变得迫切起来。
林兆琛的身体还是有点虚弱,手里杵着拐杖,视线每隔半分钟就往大门处瞟。
管家报备道:“车子已经到保安亭了,很快。”
话音落下不久,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林兆琛借着管家的力道站起来,走向大门,刚开门,陆汀的脸就映进了他的眼里。
林兆琛觉得青年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红润的气色让他整个人显得很精神,皮肤也更透亮,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再反观自己,被吓着后好几天缓不过来。
不得不服老。
“来啦。”林兆琛冲陆汀招手,拉着他的手腕把人带到茶几前,“这些都是李婶给你准备的,马上还有果盘端出来。”
陆汀乖乖坐下,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对方。林兆琛年纪本就不大,五十多岁,因为生病的缘故气色憔悴了些,好在,病气不重,伤不了根本。
他放下心,拿了一包小零食,一看居然还是网红款。发现林兆琛有些紧张的看了着自己,陆汀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谁交代的,“谢谢。”
林兆琛不自在的别开眼,拳头举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下。
几秒后他将脑袋偏回来,低声问道:“我听之炎说你已经到医院检查过,确定那天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真的没问题?”
“没有问题。”陆汀还抬起胳膊,展示了下自己并不结实的肱二头肌,“你看,很健康的。”
看着青年开朗的样子,林兆琛也被感染了,终于露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握着拐杖的五指收紧:“那常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教育出那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孩子。常华飞那小崽子我也曾见过,还以为他只是高调嚣张了些,没想到竟然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林之炎怕他气急了病发,赶紧打断:“爸,过去了的事就别说了。”
林兆琛看了陆汀一眼,见青年没有不高兴,闭上嘴冷哼一声,看来是没骂爽。
一旁的管家眼观鼻,鼻观心,老爷对森源集团那边算是半放手状态,加上最近身体不好,无论是留在家里还是出门散步,都是他陪在身边。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老爷那严肃的脸下藏着一个火山。这几天他没少骂人,动不动就是常家那个小畜生。要是他身体健康,管家毫不怀疑,老爷恐怕要拿着拐杖几棍子把人打死。
他目光稍移,轻轻落在陆汀身上,看来这位青年,是真被老爷放在了心尖上。
“对了,陆少爷。”管家突然出声,一声少爷引来几道注视。
林兆琛满意的颔首,心说他之前怎么没想到,总是陆先生陆先生的,时间长了,陆汀恐怕会觉得不自在,叫少爷也好,下人们才会将他当主人看待。那位听见了,应该也会比较满意。
陆汀被喊得有点囧,呆了。
林之炎清了下嗓子,示意管家继续说。管家知道,主家默认了这个称呼,越发觉得要好好对陆汀:“你上次走后,老爷让人装了一间影音室出来,还让人从电影院那边弄来好几部新出来的电影,等下要是有兴趣,可以上去看看。”
陆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又转头对林兆琛说了句谢谢。
林兆琛摆摆手,看了眼大儿子,声音低缓下来:“陪我去花园走走吧,坐了一上午,有点乏了。”
陆汀知道,老爷子是有话要讲,伸手搀扶着人站起来,去了后花园。
花园很大,绿色的草坪中点缀着一簇簇小花丛,花丛间铺了白色的石板路。呼吸着带有自然气息的空气,林兆琛带着陆汀去了花房。
花房里养了不少名贵牡丹,都是林兆琛的命根子。
他示意青年在椅子上坐下,“听之炎说,你有话想问我。”
陆汀低头看着地面,牡丹的花期已经过了,他抬起朝林兆琛看过去,视线变得尖锐,“我想问,在我和林归订婚之前,我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特别的话。”
“没有。”林兆琛很肯定道。
陆汀:“那他有没有提过,有关林归的事?”
林兆琛叹了口气,两手交叠着搭在拐杖上,“没有,他只说需要给小叔叔娶亲,好有人作伴。”
这话林兆琛在自己第一次来这个家的时候就说过,之前陆汀是信的,但现在,在得知这桩冥婚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镇压后,他对爷爷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林先生,家里有关于当年的记载吗?”陆汀眼神期盼。
“没有。”林兆琛说,“有关小叔叔的一切都是口口相传的,我爷爷告诉我父亲,我父亲又告诉我。没有任何纸质记载。”
“所以小叔叔到底暴毙还是被人害死,根本没有人知道?”陆汀语出惊人。
花房里的气氛凝结成冰,压抑得令人心里害怕。林兆琛觉得心脏不太舒服,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他的嘴唇在哆嗦,握着拐杖的手越来越紧。
陆汀大喊一声:“林归!”
气氛没有好转,林兆琛的状态缓和了些。他竭力保持着镇定,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朝四周看去,呼吸急|促。
陆汀知道,自己猜对了。
病死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怨气和戾气,即便有,也该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不舍。从他和林归认识至今,男人从来不提林家,仿佛双方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忘了或者不想提,是恨。
他没有把林归叫出来,当面问他是怎么死的,像小叔叔这样孤傲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溃烂的伤疤揭给人看的。
陆汀觉得心疼,不敢想象这五十年男人是怎么过的。一直被困在巴掌大的花盆里,与黑暗作伴,他不能说,或许也不能看,不能听。
他的世界是静止的。
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你这是什么表情?”一只冰冷的手突然碰了下自己的眼角,陆汀抬头,对上林归深邃的眼睛。
男人嫌弃的蹙眉,声音调侃:“快哭了。”
坐在对面的林兆琛双眼瞪大,手中的拐杖啪嗒一声砸到地上,随即身体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到地上。
林兆琛两手贴地,额头挨在地上,用难以置信的,颤抖的声音道:“小叔。”
林归收回手,手背上还残留着青年脸上的温度,那脸蛋和他的手一样,又软又滑。他拇指捻动几下,走到林兆琛面前。
男人脚上没有穿鞋,冷白的肤色透露着死的气息。林兆琛脑海一片空白,僵硬着背脊不敢抬头。
林归暴毙的时候,他才几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对方的脸。可是在林归现身的瞬间,他就想起来了。
曾经有一个人总是形单影只地坐在窗户内,他时而拿笔写字,时而看书,偶尔,也曾隔着窗台摸过他的头发,给过他糖,叫过他的乳名。
林兆琛眼眶发热。
纵横商场这么多年,遇到再大的风浪他也能屹立不倒,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在痛,血化成的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溢出来。
“小叔。”林兆琛跪在地上又喊了一遍,嘴里含着嗡音。
林归漠然的看着,眼睛里没有情绪和热度,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及到林兆琛的膝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
“嗯。”
陆汀闻言偷偷看了眼男人绷紧的下颌,走过去把林兆琛扶了起来。林兆琛拭去眼角的泪,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激动过后,残留的情绪无法盖住从本能生出的恐惧,像颗枯败的老树,颤巍巍的立在干枯的泥地中,随时会倒。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林归坐下了下来,距离陆汀只一个拳头。
陆汀看看林兆琛,又看看五十多岁的老人,知道话是聊不下去了,小声对男人说:“我们聊完了。”
“不想让我听?”林归垂眸睨陆汀,藏起来的戾气爆发出来。他再次走到林兆琛面前,阴沉的眉眼间是浓烈的恨意,冰冷的指尖触上林兆琛的额头。
轻轻一点,林兆琛立即感觉身体僵化,一股冰凉攥紧身体里,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给攥紧,疼得他无法喘|息。
“知道为什么没有留下记载吗?”
林兆琛的头被无形的力量抬起来,他在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杀戮,看到了厌恶,也看到了对他这条命的漠视。
“因为他们不敢。”
哪怕是一张照片,一个字,好像只需要一点痕迹,他就能从土里爬出来。林家依仗他,也在恐惧他。
琥珀色的眼眸中翻滚着灰暗,抿直的嘴唇忽然弯了起来,那笑意没有入到眼底,令人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小叔叔。”刻意放软的声音,如一道清澈的涓涓细流闯进林归的脑海。
他松开手,林兆琛的身体立刻跌坐到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抬头,仰望着男人冷漠的脸。
只见他眉头微蹙,朝陆汀看了过去。
陆汀想了想,大着胆子握住林归刚掐过人脖子的那只手,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一边握紧,然后抬起来,对着指尖吹了吹:“那天不是说疼吗,现在呼呼还来得及吗?”
林归:“……”
陆汀也知道自己帮男人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很笨拙,硬着头皮用力拉着男人往外走:“我们换个地方。”
两人离开很久之后,林兆琛才缓过神来,闭着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杵着拐杖走出去。刚走出花房,青年忽然倒回来,但他警铃大作,朝陆汀身旁看去。
“小叔叔在房间里。”陆汀征求道,“他喜欢看书,能借用你的书房吗?”
“当然可以。”林兆琛后怕了一阵子,现在情绪已经稳定,“我带你过去。”
陆汀看了眼林兆琛脖子上掐痕,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也疼了起来,“林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林兆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我知道林家对小叔诸多亏欠,我不会怪他,而且我知道,小叔并不是真的要杀我。”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陆汀。
书房在三楼,林兆琛带陆汀走进去:“这里的所有书籍小叔叔都可以翻阅。”
陆汀“嗯”了一声,便听见林兆琛又问:“小叔叔他,一直光着脚吗?需不需要烧点鞋子衣服给他?”
“他不太喜欢那些东西。”以前陆汀不理解,现在想来,林归应该不认为自己死了,只是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夏季多雨,半下午的时候,天空突然雷声大作,将正准备回家的陆汀给困在了屋檐下。
林兆琛说路上不安全,借着由头把人留了下来。
陆汀还住在上次的房间,不同的是,这一次床上摆着双人枕头,双人被,浴室里的用具全是成套的。
陆汀将脑袋探出去,扒着门框问窗口的男人:“小叔叔,你刷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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