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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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坐在那里,  谋士们一言不发地静待他下令,  顺便也将那些倒霉的工官带下去时,他仍然只看着那一封文书在发呆。

        他换了一件衣服,一件与之前颜色截然不同的衣服,他跑出城时穿着一件墨蓝镶金的袍子,  现在就换了一件大红的,  红得简直要烧起来,将那些很不堪的回忆都烧掉一般。

        但那毕竟是烧不掉的,  他在回城这一片狼藉的路上看到了,在焦黑的粮仓上看到了,  在众人的眼睛里看到了。

        而他麾下那几十万兵马又那样无能,  令那支贼军悄悄地跑得不见踪影,  不能用一颗颗人头来洗清他的耻辱,那他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究竟要怎么做了。

        毫无疑问,那是刘备的兵马,  不一定属于哪一个武将,  但总归如果能杀了刘备,袁绍是一定能出了这一口气的。

        这也是许攸曾经反复向他保证过的,他保证只要由他来统领大军,不仅前线会捷报频传,后方也会安如磐石。

        ——被一把火烧了的磐石,袁绍冷哼一声。

        许攸与刘备陆廉僵持住了,  虽然没吃亏,但阵线也没有快速突进,天气渐冷,他的儿郎们虽然可以跨过黄河,  但幽州的粮草和兵卒无法通过船舶快速行进在黄河上。

        现在他又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这些郁愤积压在他的胸中,让他越来越愤怒,并且很快找到了需要为之付出代价的那个人。

        “许攸竟如此肆意妄为!”

        郭图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很快逢纪接收到这个眼色,抑扬顿挫地哀叹了一声。

        “霍光那样的忠臣,也有妻不贤子不孝之事啊,也未必就是许子远之过。”

        袁绍的脸又黑了一层。

        ……这次连身旁的郎脸色也不太好了。

        霍光当然是忠臣,但想想他有废立之能,这肯定也不是主君们想看到的。

        不过袁绍到底还是个很宽仁的人,他总不乐意对自己的臣属太过苛刻,尤其许攸也为他立了几个大功,现在谋士们的话语又向着另一个方向引导过去,袁绍也就顺着那个方向开口了。

        “如此,便劳烦审正南去看一看吧。”

        “主公仁厚!”有人立刻起了个头,不仅审配看起来很满意,其他人也都很满意的样子。

        郭图也赶上奉承了一句,“许子远若知主公这般,敢不以死报耶?”

        主公脸上那层黑云渐渐散开了,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只盼他知道我的苦心,不要辜负了我才是!”

        这份苦心比审配的车驾更早传到了邺城,毕竟审配是个上了岁数的中年文士,一天一夜这么往返颠簸很是吃不消,而那些信使是快马加鞭,不消几个时辰就跑回了邺城的。

        消息一传出来,邺城的世家立刻就炸了!

        这是什么,这是捷报!这比捷报还要捷报!比刘备投降,关陆授首,主公的大军从下邳一路打到交州还要捷报!因为前者是主公一人的捷报,这可是全冀州世家的捷报!

        他们已经看许攸不爽很久了!

        凭什么他就能当主帅,凭什么他就能捞到军功,凭什么他能发财,凭什么他都立功了,也发财了,还那么张狂!

        不仅他张狂!他全家都张狂!这邺城阀阅世家云集,许家人看得起谁了!

        踩过逢家的园子,抢过沮家的道,骂过辛家的子侄,还给田家上门拜访的儿郎当成破落户赶了出去!

        哦对了!他们还打过审正南!

        这些鸡零狗碎的事足以勾勒出许家的嚣张,但自然不是全冀州世家同仇敌忾想给他拽下来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就一个:他要是不下去,别人怎么上去啊?

        上一次被扯下来的是沮授,大家那时很客气,是因为沮授是个肃正内敛的客气人,但许攸可不是个客气人,他们自然也不准备客气了!

        这个朴素的动力支撑着一家又一家的士人匆匆忙忙地沐浴更衣,将发冠整了又整,衣襟理了又理,一丝不苟地出门上车,然后来到城门口。

        无数人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守在城门处,翘首以盼,等待着审配的归来。

        他们的响动甚至惊动了留在府中,处理一些公务的沮授。

        这位瘦削的文士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城中何事这样匆忙?”

        “大监军不知,审正南要回来了,城中那些豪族都赶去告状呢。”

        沮授的眉毛展开,又一次皱紧,“告谁的状?”

        “自然是许子远家人的,这数月来行止狂谬,都看在众人眼中哪!”侍从愤愤道,“连大监军的车马,他们也敢抢道,岂不是无法无天之辈!”

        “这有什么,”沮授听完又低下头,准备继续处理庶务,“许子远为明公出征,他的家人自当受些厚待,这般琐事待此战已毕,再论不迟。”

        “话虽这么说,但听说这是主公的意思……”

        “主公想不到的,审正南岂能想不到呢?”

        他只写了几笔,外面又传来十分嘈杂的跑步声,呼喝声,以及民众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

        沮授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一片惊骇!

        无数人将许攸那座大宅围住了,里层外层,水泄不通。

        最里层的自然是士兵,但论围在门口的人群而言,士兵最多只算十分之一。

        全邺城的人都跑过来了!

        士兵在里面,士人在中间,士人有骑马的,有坐车的,有搬了马扎的,往士兵身后一站,那些小兵就很没有底气地将间隔放宽些,好让贵人们看个清楚。

        士人后面自然是一排给他们牵马赶车般马扎的仆役,还有人捧着水壶,有人抱着氅衣,有人怀里揣着些丹药,站得整整齐齐。

        他们个子又高,身材壮,这样密密麻麻地站了两排,这就对后面的人很不友好了。

        老百姓在最外围,有人垫脚,有人搬来石头往上踩,有人干脆把自己的箩筐翻过来,可惜一脚就踩翻了,好在摔也只摔别人身上。

        同理还有爬到树上掉下来的,爬到别人家房顶被拿长杆给打下来的,最后亘古不变的还是老父亲弯腰,不孝子爬上去,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再伸长了自己脖子去看,一边看,一边转播。

        “门开了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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