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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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早就完完整整地给了陆商,一点多的都没留。

一整天的会议结束,所有人均是疲惫不堪,黎邃走出东彦的大门,听见周遭有或明或暗的谩骂声和鄙夷声,其中不乏他的名字,不过他并不在意,那些已经与他无关了。

下雪天,天黑得早,雾气弥漫中,隐约可见远处朦朦胧胧的灯火,寒风吹得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脚边,又迅速融化。

“黎总,请留步。”后面有人叫他。

黎邃转过头,见方淼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堆起笑容,搓手道:“那个……以前是我有眼无珠,我为之前为难过陆总的事情向您道歉。”

这人虽然脸皮厚,但也算是有眼力,不说向他道歉,却说向陆商道歉。黎邃心里惦记着陆商,无心与他纠缠:“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方淼左右看一圈,将他拉到拐角处,小声急道:“我是来求您一件事的,您也知道,刘兴田作恶多端,我跟着他这两年,知道他不少秘密,如今我和他成了对头,他怕是不会放过我……”

黎邃望向远处,轻叹一声:“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

方淼不住地搓手:“是,您说得是,这都是我自找的,但是您能不能看见今天的面子上,救我一回。”

黎邃瞥向他,想了想道:“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您说。”

“我要你作为人证,去指认刘兴田。”

“这……”

“答应不答应,你自己决定吧,我可以向你承诺的是,只要你出面指认他,我保证他牢底坐穿,再也没机会害你。”

方淼闻言,几乎没什么思考就点了头:“好,我出面。”

当天晚上,徐蔚蓝就带着所有搜集的证据,和方淼一起去了警局。黎邃等着焦急,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等他们出来了,忙上去问:“怎么样?”

徐蔚蓝:“已经托人开始办了,预计三天内批准逮捕。”

“还要三天?”黎邃崩溃了,“我等不了三天了。”

徐蔚蓝支开方淼,把黎邃拉上车,安抚道:“我知道你着急,我也着急,但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差错,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你再忍忍。”

“怎么忍?”黎邃摁住眉心,“陆商在生死边缘挣扎,我却连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徐蔚蓝轻叹了一声:“他能熬过手术,也一定能熬过危险期,东彦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你是新官上任,没有第二天就落跑的道理,股东们好不容易站在我们这边,你可别功亏一篑,而且刘兴田一定在想办法回击我们,他一天不进去,你就一天不能松懈。”

黎邃把头深深地埋进胳膊里。

徐蔚蓝不放心,一路把黎邃送回了家。这些天,黎邃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回陆家,总觉得陆商不在这里,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家也不像家了。虽然陆商在遗嘱里把这栋房子给了他,黎邃能猜到陆商的想法,他认为这是他们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即使他不在了,他也想给黎邃留一个归属之地,可只有黎邃自己知道,他的归属从来就不是这栋房子,而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啊。

几天没来,院子里被压坏的草坪已经修整如初,路上的雪也清扫得干干净净,陆商不在,袁叔的工作倒是从未落下。

黎邃走进屋子,客厅只开了两盏昏黄的壁灯,壁炉依然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角落里的一对乌龟挠了两天缸没人理,索性把自己缩进了龟壳里冬眠起来。

一切都安静得令人发指,黎邃缓缓在门槛上坐下,看院子里雪落了一层又一层。

忘了是哪一年冬天,他和陆商闹了点小矛盾,他坐在屋外削着一根竹架,陆商从外地回来,看见他坐在门口,明明心里生着闷气,却又舍不得他受冻,推门让他进屋。

有些记忆回想起来,恍如昨日一般,仿佛他一伸手,还能抓住那只略显冰凉的手。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这么多年,陆商曾满怀愧疚地对他说,如果没有幼年的遇见,或许他能过上一个正常的童年,拥有一段更好的人生,可黎邃想,不会再有更好的了,他已经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上天是公平的,你吃过的所有苦,终有一天会以别样的方式回报给你,让你知道,这一切不是枉然。而在他的苦难尽头,转身之间,站在那里的,就是那个对他露着淡淡微笑,温文尔雅的男人。

积雪压弯了院子里的一棵树,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一阵风吹过,终于岌岌可危地悬了悬,“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黎邃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盯着看了许久,起身走过去,把树枝捡起来。大小形状都十分合适,木头质地也好,黎邃把上面的积雪掸干净,拿了把小刀,坐在门槛上开始削。

前几年做给陆商的钓竿架被水冲进了湖里,他还一直没来得及再给他做一把新的,陆商的手因为生病,总是没什么力气,钓鱼竿拿久了就会疼,需得有支架子帮他搁着。

黎邃认真地把树皮一点点削干净,刺手的枝节部分也都打磨圆润,他工作得很投入,也盘算好了,等陆商好了,他便把公司都交给别人打理去,他要带着陆商游走四方,去看遍天下大川河山,尝遍世间各色美食。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他便就这么在门槛上坐了一夜,天边现出第一缕微光的时候,他抬起头,听见身边的手机发出了一声震颤。

黎邃怔了怔,手上的刀“哐啷”一下掉在地上。

“他挺过去了。”梁医生甚至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直接给他发了五个字过来。

黎邃盯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快不认得这五个汉字了,这才猛地起身跑到院子雪地里,一口气狂奔了好几圈,然后一把扑进雪地里,把脸埋进去。

冰凉的雪水冻得他浑身一个激灵,黎邃剧烈地喘着,笑着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脸上全是泪。

不是做梦,是真的。

“陆商,谢谢你,谢谢你……”他捂着眼睛,哭得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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