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春光乍泄间(1 / 1)
“大姐姐,大姐姐,你饿了吧?”
街上的孩童欢乐地蹦来蹦去,围着章锦儿转来转去,左边一个男童手持糖葫芦串,鲜香甜美,一咬嘎嘣脆。
右手边一个小女孩拿着大肉包,咬开一角,肥而不腻的肉团子携着满溢出的香油,让章锦儿恨不能立马伸手抢过。
“咕咕咕”的饥饿之曲从腹中飘然而来,孩子们看着这位蓬头垢面的姐姐,乐不可支,笑得更欢了。
章锦儿挺直脊背,暗自咽了口水,接着抹抹脸上的灰尘,阔步走出孩子们的包围圈。
自昨日从村子里跑出来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这一走就走到了姑苏城中心,这是旭朝的都城,繁华得令人咋舌。
章锦儿只听人说过,东西南北四区划分有致,侧重点各是不同。东边市肆以客舍驿站、镖局、脚行居多,适合闲来散心,或是急需劳动力的的远方来客。
西市常见的是些瓦肆勾栏、花街柳巷,也是人们口中用来调笑的娱乐场所,尤其是些男人,一提起来面上就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当然女人多的地方少不了胭脂和衣裳,因而西市里刺绣、裁缝、水粉铺子也颇多。
南市是饕餮老客的天堂。只消得眼睛一闭,鼻尖一凑,四散飘来的香味,足以摄人心魂,这也是章锦儿迫切要去的地方。
北区是高门大户的聚居地,其中以宋府、徐府两大府邸最为显贵,徐府老爷徐良是当朝的宁王,徐夫人是老丞相的女儿,可谓是强强联手,朝廷地位更是稳固。
宋氏家族虽则在仕途上并不显赫,但宋家的产业可是遍及全国,无论明的暗的产业,没有宋家触及不到的,因而宋氏家族在旭朝的商业版图上可谓举重若轻。
没有闲情逸致到处赏玩,章锦儿只是伸长脖子看着日头,辨出了南市的方向,拎起布衣裙角就准备出发。
“抓贼啊!抓贼,我们小姐的钱包被偷了!”章锦儿疑惑地睁圆眼睛,前方一个贼人手持利剑,如一阵烟般席卷而来,口中大喊:“不想死的给我让开!”
其后跟着一辆奢华富贵的马车,车夫快马加鞭,只盼着快些逮住贼人;小丫头急得在踏板上边跳边张望。里面的小姐倒不知道何许人也。
抓贼!
饥饿感化为正义感,章锦儿调转方向,发挥她乡村姑娘的脚力,直冲着小贼的方向追去。
眼看着小贼闯进了西市,车夫“吁”了一声,握着马鞭进退两难。
“佩儿、李叔,不必追了。”马车里传出一句清丽婉转的话语,轻言细语的,听起来恬淡柔和。
只见马车的帷裳被缓缓掀起,一只白皙的手掌搭在帘子上,真真是指如削葱根。
“这地方须得避嫌,要谨言慎行。我们暂且等等那位好心的姑娘罢。”女子说完又将那如玉纤指收回去,一看即知是高门贵女。
这边蒙面小贼正暗自高兴,松了一口气,准备漫步宜春楼,说不定还能来个香玉满怀。
“给我站住!”章锦儿依旧穷追不舍,忽然杀将出来。
小贼一回头,轻蔑啐了口痰:“没成想后面竟跟着个臭丫头,等着吧!”
他一跃到了柴房前,劈手就将那一捆竹竿打散,章锦儿自小就是顽皮猴子般,这点自然难不倒她,她几下一撇,看准缝隙直接穿了过去。
“呵,倒有能耐哇,看大爷跟你玩玩。”小贼说罢攀住房檐,一个飞身跳入旁边的一座楼阁,又趁着章锦儿低头的当口儿,闪身隐匿在墙角,快速逃离。
章锦儿一腔孤勇正沸腾,看见旁边二楼的窗户一角被打开,信以为真,把辫子衔在口中,沿着砖石缝隙便踩了上去。
“小贼,哪里跑?”章锦儿一个纵身,滚入了二楼房间。
“啊……”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厉喊声险些刺穿章锦儿的耳膜。
正当她揉揉劫后余生的屁股,打算弄清楚情况时,一张俊脸映入她的眼眸里。
“我说这位姑娘。”一位公子哂笑微动薄唇,“你是不是也想赏玩这好春光。”
章锦儿细细看去,登时瞳仁放大,心脏停摆,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章锦儿发誓,她过往十六年从没见过,算上穿开裆裤时见过的远房表叔,还有上次提亲的方家小子。
也无人能够匹敌!
只消得从那一双华贵的白鹿皮靴往上瞧去,身量高挑秀雅,着一袭绣有木槿花的紫色锦袍,外面罩乳白色的亮面缎子短褂。飘逸如流水的黑发整齐地绾成发髻,束在羊脂玉制成的发冠中,玉冠后侧垂下几缕碧蓝丝绦,放荡不羁地绕在男子的发丝之上。
白玉般的面庞让章锦儿一介女子自惭形秽,剑一般的眉毛似要斜飞入发鬓,和额前的乌鬓折角遥相呼应。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着,眼仁黑白分明,却又流露着多情的迷蒙,眼尾上挑,显着少年人的佻达。高挺如柱的鼻梁平添几分英气,唇若涂脂,看似薄情却有戏谑意味儿。
那公子眼见章锦儿呆头鹅一般,便俯下身子用折扇轻点她的额头。
“喂,小丫头你叫什么?”
“徐公子,你不要奴家了吗?”榻上方才尖叫的女子随便掩了衣裳,慢慢地贴在那位公子的身上,朝着他的耳垂呵气。
章锦儿瞪大眼睛,面皮涨得通红,这,这难道是,妓院!
她慌不择路,旋即起身,捂着眼睛朝那位公子致歉:“对不住,这位公子,这位,额,姐姐,打搅你们了,我这就走。”
沿着来时的路线,她扣着窗棂,胳膊一使劲,就逃脱了这尴尬之地。
“欸,我叫徐佩霖,小丫头,下次记得走正门。”
章锦儿刚落到地面,就听见楼上公子哥儿悠哉悠哉地自报家门。
回首看去,他斜倚着阑干,摇着折扇,好不风流。
“略。”章锦儿莫名觉得被他看得不舒服,何况这样的风流浪子,自己也不想扯上什么关系,做了个丑鬼脸,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挺有意思的小丫头。”
身旁的宜春楼头牌颜织醋意顿生:“三好徐郎,这是又瞧上了一个?”
“谁都没有你勾魂摄魄。”徐佩霖将温香软玉搂入怀。
一阵惹人遐思的娇媚笑声抚平了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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