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镇东王师入长安(一)(1 / 2)
兵败如山倒,这一溃退就是没有止歇。
李傕、郭汜两部的数万步骑,如同一窝蜂似的,乱糟糟一团,皆向西边的霸陵方向逃窜。
骑兵践踏步卒;步卒丢盔弃甲,只嫌自己跑得慢,后边的撵上来,撞到前边的,被撞到之人来不及爬起,又无数只脚踩上。更有那凶悍的,冲着挡住路的,索性挥矛乱戳。自相已是残杀,再加上徐荣、关羽、张飞、孙策等所率之步骑的追歼,一路上不知丢下了多少尸体。
若被李傕、郭汜逃入霸陵县城,虽然荀贞一样能把城打下,但免不了还得再费一番功夫,所以入夜之后,荀贞命令诸将继续追击。
夜空中繁星点点。
这个时候,如果从空中往下看,可以看到沉默矗立的骊山之西北边,奔流不息的渭水南边,於此块宽阔的土地上,前头是散满荒田、原野,深一脚浅一脚,摸黑乱逃的四五万敌人,后边是一支支举着火把,如似条条火蛇的追兵队伍,凡是被火蛇追上的,就将会被火蛇吞噬。
受到荀贞“擒获李傕、郭汜者赏千金,奏请天子列侯之封”这道军令的激励,如刘备这等极度渴求功名的将校,对李傕、郭汜部中的寻常将校以及普通兵卒压根都已瞧不上眼,即使追上,也是丝毫不顾,最多如果挡在前头,随手杀之或者驱散了事。
一阵阵的大呼在这夜色中起伏响起:生擒傕贼!生擒汜贼!
又一阵阵较小的大呼响起:李傕在那里!郭汜在那里!
千军竞逐,如万舸争流,一条条耀眼的火蛇把浓重的夜色划破。
地上点点的火光正与星空相映。
荀贞、孙策两部穷追不舍之下,李傕、郭汜两人带着从吏亲兵,夹在乱兵里头,一在北,一在南,也是拼命地闷头逃窜,偶尔停下,歇歇马力,后边追兵声近,只能起身,接着奔逃。
逃了一夜,以为追兵总该歇歇了,却追兵依然不止。
李傕大骂:“没见过人头么?这般不要命!”
霸陵城已然相距不远,李傕提前派去传令的军吏,仓皇回来,向李傕报告:霸陵的留守兵马闻李傕、郭汜兵败,已然弃城,渡灞水而逃。
李傕怒不可遏,骂道:“懦夫。”
虽有心先逃入霸陵城中,收拢残部,可是守军已逃,追兵又不停息,却没有机会。
逃了一整夜,天光已亮,李傕提着马鞭,惶惶地转了几圈,作出决定:先过了灞水再说!
赶到灞水岸边,桥上已挤满了溃兵,正在争抢过河,有那水性好的,则干脆下河泅渡。
李傕的亲兵上前,挥刀砍杀,把桥上的溃兵打散。
李傕乃过得桥去。
这些兵士是他的本钱,过了河后,李傕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命令,把早就收起的将旗展开,竖立岸上,叫李儒等分头在河边收拢过了河来的残部。
小半时辰前后,一个军吏惊慌叫道:“将军!追兵来了,赶紧走吧。”
李傕看去,见河对岸出现了荀贞所部的军旗,他细细观之,说道:“对面追来的只是小部队,非是荀贼主力,急什么!”
李傕毕竟宿将,犹能稳住,对岸的溃兵却急,尽管这支最先追来的敌军的确人数不多,可他们毫无迎斗之意,要么跪倒地上,垂头丧气地等着当俘虏;要么等不及再从拥挤的桥上逃,顾不上时已入夏,河道涨满,水势湍急,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游水,噗噗通通地跳入河中,整个河面水花四溅,如下了无数只鸭子,——只李傕眼见,很快就被淹死的兵士便不知凡几。
又过了不知多久,或许很长,也许很短,对岸出现了荀贞、孙策部大队兵马的踪迹。
时刻紧盯对岸情形的军吏禀报:“将军!刘备的将旗!还有黄盖的将旗!”
李傕知道到继续逃跑的时候了。
通过这段时间,大约收拢到了溃卒三两千,他便就下令,把这数千溃卒组织起来,同时,遣亲兵到桥边烧桥。桥上仍有李傕、郭汜部的兵士,火势一起,不但桥被烧着,桥上的兵士也被烧着,数十、成百的火人惨叫着,从桥上落入水中,那惨状不忍多言。
离开灞水东岸,行到傍晚,路经一处破败的亭舍。
逃了一夜一天,干粮没怎么吃,水也没喝上几口,李傕又饿又渴,委实吃不消了,跟着他逃到此地的败兵也都是气喘吁吁,体力不支。
李傕因下令就地休整。
败兵们散开去,寻找吃食。
几路斥候奉李傕之令,分往东、东北、东南等各个方向去,探查荀贞、孙策所部追兵现下的位置。李傕并派了军吏赶往长安,去传李傕之令,叫留守的李应等遣兵过来接应。
却几路斥候出发未久,便有一路斥候折回。
李傕在喝水,骤然见斥候回来一路,大惊失色,水咽得急,差点呛住,吐出来,仓促跳起,惊惶远望,问道:“荀贼追兵又追来了?”
斥候禀道:“将军,非是荀贼追兵,小人等在东南边数里外,看见了郭将军的将旗。”
原来是发现了郭汜。
李傕恼恨决战之时,郭汜的阵地先溃,听到他的名字就怒火中烧,呸了口,说道:“盗马虏居然没死,倒是命大!”不是荀贞追兵,他放下心来,重坐下去,拿着水囊接着喝水。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身边说道:“明公,昨日战不利,我军大败,现明公收拢到的兵马不多,便是还回长安,荀贼若追击而至,只怕也不易抵挡。儒之愚见,何不召郭将军来见?看看他身边还有多少兵马,与其部合做一支,再回长安。”
这说话之人跌坐地上,面色惨白,嘴角泛出白沫,说话时不断喘气,是李儒。
李儒是凉州人,浸染当地尚武的风气,少好轻侠,而且又前后在董卓、李傕等的军中多年,因是虽为文士,体力还是有些的,也会骑马,所以竟是跟着李傕逃了出来。
李傕说道:“本公才收拢到这点残兵,他又能有多少兵?”
李儒说道:“明公,儒之愚见,多多少少,总归是个助力。”
李傕便令主簿去召郭汜来见。
主簿应诺,在斥候的引路下,出亭舍往东南去。
李儒踉踉跄跄从后赶出,追上主簿,拉住他,低声说道:“见到郭将军,不可言‘召’,便说大司马请他相见。”
主簿心领神会,应了声是。
李儒回到亭舍内,李傕问他:“做什么去了?”
李儒说道:“儒去交代,见到郭将军后,务必催促郭将军快些过来,免使明公久候。”
李傕说道:“你却是晓事的。”
李儒窥视李傕神情,犹豫片刻,说道:“明公,儒之愚见,待会儿见到郭将军后,为大局起见,明公最好容忍他三分。如公所言,他本盗马虏,粗莽之徒,明公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李傕看了李儒两眼,说道:“我也给你提个意见。”
“明公请示下。”
李傕说道:“你能不能以后不要一句一个‘愚见’了?我琢磨着,这回败仗,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总是‘愚见’?愚见、愚见,总是愚见,本公怎能不败?”
李儒哑口无言,没什么敢说的,只能唯唯,赔罪而已。
李傕也就不再理会李儒,盘腿坐在地上,接过亲兵递来的胡饼,就着从不远处溪流中灌来的清水,一边大口吃饼,一边大口喝水,看到李儒喉头蠕动,问他说道:“你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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