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惟愿华夷一文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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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师父,这十二惟的永乐大钟,为何而建?」朱祁钰则是看着那副字出神的问道。

胡濙反复斟酌,才感慨良多的说道:「永乐十九年迁都之后,三大殿失了火,朝中起了非议,文皇帝心里憋屈,就想找荣国公道衍和尚聊聊,可是这道衍和尚先行一步,永乐十六年就走了,文皇帝心里话说不出,便这么闷着,而后便写下了这十二惟愿,算是给了朝臣们一个回答。」

永乐十九年迁都之后,朱棣的日子反而过得不如之前自在了,这刚迁都就是三大殿大火,是与非、功与过闹得愈演愈烈,而当时朝中围绕着太子和汉王府的争斗也是极为凶悍,绝非胡濙轻描淡写的非议二字可以概括。

朱棣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可是这姚广孝,也就是荣国公道衍和尚已经走了。

朱棣若是有功于社稷,那为何招致天火,这刚迁都就是一把大火?为了回答这个功过的问题,这才有了这十二惟愿的永乐大钟,这是朱棣留给子孙的宏愿。

「没什么用。」朱祁钰摇头说道,若是他,他就不回答,无愧于心,无愧于社稷,无愧于芸芸众生,由他们胡说八道便是。

「明日例行廷议便是。」朱祁钰对着胡濙说道,他不是累了要直接开摆,翰林院的翰林们蹬鼻子上脸说他是隋炀帝杨广,他只是不认同,也没生气。

他只是在思考北伐到底为何,这个答案,在这一天休沐中,逐渐清楚了起来。

「陛下英明。」胡濙赶忙俯首说道。

「这道中旨送往中路军,让濡儿替朕看望下商学士。」朱祁钰摸出了一份中旨,让朱见深代皇帝看望为国负伤的商辂。

这道中旨是

鸽路送去的,太医院的院判欣可敬已经出发,要亲自前往中路军,看看商辂的伤势,防止这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就这么一命呜呼在北伐的路上。

朱祁钰的中旨来到了中路军的大营,中路军扎营在了应昌,应昌依山傍水,面前便是答腊海子,背靠曼陀罗山,而在湖的对面则是三石山。

这里是瓦剌的夏盘营,可是这夏天已经到了,这瓦刺因为大明军的北伐只能活动,在冬盘营的范围,这一下子,牲畜不兴,人丁不旺了。

商辂身上盖着毯子,躺在躺椅上,这伤势还不能独行,稍微走动一二便会牵扯到了胸口的伤,钻心的疼。

「商学士接旨。」宦官拿着皇帝陛下的中旨宣读之后,朱见深才能代陛下探望,这是礼。

商辂想起身,宦官赶忙说道:「陛下有旨:商学士不必拘礼,咱把商学士从清贵的位子哄了下来,出来办差,劳累奔波却遭此大难,商学士不要埋怨咱便是,快些好起来,好为大明继续效力才是,着沂王深代为探望,以表君臣之谊,钦此。」

商辂是三元及第,对礼法的追求比胡濙还要苛刻一些,这到底是君君臣臣的儒教大义重要,还是圣命重要,商辂说了不算,他的身体不支持他遵循儒教大义,起不来就是起不来。

商辂只好躺在躺椅上,带着几分虚弱的口气说道:「臣谢陛下圣恩,大明生养之恩,自当以死报社稷。陛下荣恩,辂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披肝沥胆,在所不辞。」

朱见深这才走了进来,询问了下随行医倌商辂的病情。

「陛下说了,让商学士不要再随军征战了。」朱见深首先传达了圣意。

「殿下,臣这几日困于病榻之上,不闻外事,请问殿下,粮草可有错漏之处?」商辂歪着身子问道,这几日身体上的疼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是比较担心中路军的局势,他中了一箭两眼一抹黑躺在了病榻之上,可是这粮草到底是否出了问题,商辂心里就像是住了一只猫一样,抓心挠肺。

朱见深笑着说道:「粮草无碍,来袭之人已经击退,杀敌四人,俘虏七人,让贼虏逃了三人,粮草被焚了一百三十二石,当时将士伤了五人,这五人就有商学士,受伤最重的便是商学士了。」

「若是真有事,大明军也会先把伤员撤下,这医倌们都还在,自然不会有事。」

商辂也是倒楣催的,他本就是个读书人,又不像王复那般家学渊源,有武艺傍身,这躲闪不及,成了受伤最重的那个,战场之上,历来刀剑无眼,箭矢可不管你是不是三元及第,射箭的人也不知道他射的那箭能不能中,更不知道自己射的是谁。

「那便好,那便好,无碍便好。」商辂靠在躺椅上,神情轻松了许多,虽然在医倌们的言谈里,他也能感受到那种有条不紊,不像是溃兵的模样,但是从朱见深的口中听到了粮草无碍,这心里还是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轻松。

皇帝交代下来的差事,他到底是没办砸,他这个读书人到了军营,也不是来刷履历,耽误大明兵事。

「那朝中是和是战,闹将明白了否?「商辂再问。

朱见深说起这事,也是满脸笑意:「这御史们本来主和,谁承想那阿刺知院心里没数,跟礼部说要杀了于少保才能谈,这一下子翰林们、御史们立刻不乐意了,还弹劾了鸿胪寺卿马欢办事不力,嚷嚷着要打,吓得明公们朝天阙,跑到了讲武堂问陛下什么意思。」

「翰林们和御史们不乐意那是自然,可是这阿剌知院,是不是败仗吃多了,吃糊涂了?」商辂侧了侧身子,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一动牵扯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但是依旧满脸的诧异。

商辂很快的摆了摆手说道:「不对,不对,这件事不对,阿刺知院这

话不是讲给大明听的,而是讲给瓦刺诸部听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只要稍微露出一些怯懦,那些草原的鄂拓克立刻就会把他的人头献到大帐之下,祈求大明宽恕,这才是他如此说的原因。」

「这最后一口气,不能散了,散了就彻底的散了。」

「商学士大才!」朱见深闻言,恍然大悟,大明自有国情,那瓦剌诸部也不是一块钢板,商辂所言,大约才是阿剌知院如此狂妄的理由。「陛下怎么说?」商辂追问道。

朱见深颇为严肃的回答道:「陛下说:惟愿华夷一文轨。

「好,好,好!」商辂连说了三个好,他面露喜色一拍扶手说道:「一鼓作气势如虎,若是突然停止了攻势,这华夷一文轨,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实现,好!」

这一拍,又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商辂直抽抽,但他还是满脸喜色。

景泰年间的大明朝臣都是战争贩子,连三元及第的文臣都如此主战,人心可用,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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