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点金銮(1 / 2)
秦霄初时并没在意,盘膝而坐,伏在矮几上聚精会神,笔间挥洒洋溢,正写到兴头处,忽闻头上有个沉和的声音轻轻“嗯”了一下。
他手中也是一顿,目光稍稍上移,便瞧见那绛红色的袍摆,玉带大绶,垂佩纹裳,才知陛下已巡视到自己面前。
但他自幼坐性极佳,这些时日习练夏以真教授的吐纳之法,健体之余,心思也愈加沉静了,此刻只略略一惊,也不如何慌乱,当下调息凝神,只作未见,循着方才的思路继续打草稿。
高煜瞧在眼中,见他如此沉稳,面露赞许,不禁又愈加喜爱了几分,只怕站在旁边盯得久了太着行迹,又恐真的扰了他心绪,于是便不再看,移步继续向前走。
堪堪将左右两边都巡视了一遍,其中不免又有几个养性功夫浅,惴惴失态的,但大多数人都还过得去,当然也不乏如秦霄那般淡然处之,分毫不乱的。
高煜大致心中有了数,当下径回龙床安坐,闲来无事,便命人取来已不知瞧过多少遍的高祖、成祖实录随手翻看着。
观礼百官肃立两旁,只有张言领着十二名读卷官列坐于席中。
殿内寂静无声,唯闻纸页翻动的轻响。
秦霄只用一个多时辰便打好了初稿,数了数字数,稍稍多超些,便又沉下心来删修润色。
到了午时,高煜也不移驾,命赐下饮食,于百官和众士子一同用了,仍旧靠在龙床上观书。
饭毕,内侍将碗碟收拾而去,殿试继续。
秦霄堪堪将一篇策论删改完,这才按行限体例工整誊抄在正卷上,写完之后翻到前卷,将姓名、籍贯、生年、乡试会试履历、三代出身请状填写具细,又仔细检看两遍,确定无误,才吁了口气。
自少小开蒙,经书苦读,一路科考,披荆斩棘,至此方算到了尽头,回首不禁感叹。
看看面前这篇文辞瑰丽,实论纵横的文章,只觉比会试时还更切题精彩些,自己也甚是满意。
稍稍抬眼去看,见身旁和对面几处座位已空了出来,原来有人早交卷去了,想着夏以真还在宫外等候,于是也不再耽搁,举手示意。
便有弥封官上前,先将姓名、履历两折卷作筒状,用纸糊封,加盖关防钤印,随即收了考卷,交给礼部官员,再转呈与读卷官。
秦霄依着规矩,再到御阶下叩拜行礼,这才提着考篮却步退出殿外,由内侍引着径自出宫去了。
高煜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暗暗点头,也像松了口气,不觉倦怠,于是便唤人吩咐张言代为主持,自己在内侍随同下去后殿小憩。
黄昏时分,大半人都已交卷出场,观礼的官员也都散去了,只有几个手慢的士子仍在那里赶抄,张言也不催赶,命人给他们各掌了灯,好言抚慰,不用着急。
直到天色全然暗了下来,最后一名士子才终于落笔写好,交卷退去。
弥封官将所有试卷弥封钤印,分交十二名读卷官当即审阅,张言在场督导,直至深夜方始选出上卷十份,预备送交御览裁定。
张言一一阅过,才令众官退去歇息,由内侍捧了试卷,出门至武英殿暖阁谒见。
高煜正伏在御案上批阅奏章,听得通禀,立时便叫宣进来,自己搁下笔,降阶上前搀起道:“张先生今日辛苦了,且先坐一坐,朕叫人端碗羹汤来。”言罢,便朗声吩咐下去。
张言赶忙谢道:“陛下深夜仍为国事辛劳,老臣不过奉旨代天主持殿试,又忝为总读卷,岂敢言苦?”
高煜拉着他,到御案前坐下,温言问道:“张先生今年也有六十了吧?”
“回陛下,老臣虚岁确有六十了。”张言微微起身应道。
“是啊,都六十了,朕再过两年也该四十了……唉,想想当年在书房中跟先生习学,便好像是昨日的事,如今朕登位十八载,朝中可以依仗的仍是只有张先生一人。”
高煜幽幽叹了口气,见内侍已端来了羹汤,便示意道:“罢了,不提这个,张先生且安坐把这汤用了,朕再说话。”
说着便叫内侍搬来试卷分排在御案上,自己先看了起来。
张言起身谢过,接了玉盏,匆匆将汤羹喝下,转交给内侍收去,却没再坐下,躬身道:“陛下,这十份卷子是臣等草选出的,后面都已具评签名,恭请圣裁。”
高煜先是“嗯”了一声,跟着问道:“张先生以为今科殿试士子中可有什么卓越人才么?”
“仰承陛下圣德,我大夏国泰民安,名教兴旺,本科士子中确有不少可造之材,将来可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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