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八 红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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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柏听着外面呼喊拼杀不断,便是知道时局已经败坏到了极点,以至于叛军冲杀入宫之前都没有人来报信,他顾不得许多,扔下尚有气息的忠心护卫,翻窗逃离了,离开不久,金铽父子率军冲进了殿堂,眼瞧着地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已经死了,另外一个女尚宫晕厥,金铽抽醒女尚宫,问道:“大王哪里去了?”

眼瞧着平日熟悉的领议政面容狰狞,女尚宫不敢说谎,说道:“刚才......刚才还在......还在写字。”

金铽跑到桌案前,捡起纸篓里团在一起的纸团,打开一看是天命二字,又开了几张,都是如此,金铽骂道:“天命,天命,你李柏可没有天朝陛下的命!”

叫着着的金铽拿起毛笔,在两个字上大大的画了一个叉,画完之后,他伸手一摸笔尖,笑道:“寒冬天气,这毛笔还未冻住,显然贼王没有跑远,快些追,吩咐下去,无论何人,捉住李柏者,赏三千两!”

“伪王李柏,昏聩暴虐,今天朝派兵来拿,只问罪李柏一人,宫中男女都是无罪,捉住李柏来献,可得赏银三千!”

景福宫内,擒拿李柏的声音此起彼伏,李柏孤身一人在宫中逃窜,听到有人这么喊,知道自己穿着这衣服早晚被人捉住,便是闪进一排矮房之中,借着月光摸到了几件衣服,囫囵个的往身上套,忽然一声尖叫响起,李柏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七八个宫女躲在衣架之后,李柏不敢流连,想要夺门而出,却被宫女们拦住,其中一年纪大的喊道:“各位妹妹,他就是外面人要的人,咱们捉住他,换赏钱去。”

李柏抄起笤帚反抗,舞动起来,七八个女人都是近不得身,一宫女喊道:“用水泼他!”

话音刚落,有人捡起桌上的茶壶,泼了过去,里面的茶水已经冻的冰凉,泼了李柏一身一脸,李柏登时冻的瑟瑟发抖,宫女们登时上前,连抓带挠的,控制住了李柏。

等金铽带兵赶到的时候,李柏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披头散发的,狼狈不堪,李柏一见领兵之人是金铽,怒道:“金铽恶贼,胆敢卖主求荣!”

金铽之子金世龙提刀上前,就要动手,却是被金铽拉开,金铽说道:“李柏,你尽可随意骂,但卖主求荣这四个字老夫可当不起,你是不是主子,你自己说了可不算,得天朝说了算,你身上没有天朝的册封,如何能谈得上主子呢。”

“天朝......天朝,哈哈,金铽你也就再嚣张几日罢了,不要忘了,天朝水师就在汉江口,等他们知晓,派兵来........。”李柏仿若抓住了活命的机会,大笑而言,却是被金世龙兜头一盆冷水泼了回去,金世龙道:“你这蠢货,若是没有天朝大人的许可,我父子怎会兴兵拿你,不妨告诉你,你的末日到了,李总裁李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早晚会处置了你这个蠢蛋。”

金铽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说道:“话还不要说满了,李柏该如何处置,还是得李总裁做主,你先去搜剿宫禁,别让乱兵侵害惊扰,把王室成员都控制起来,免的出了什么差池,来人呐,先把大王请回景福宫。”

金铽手下都是朝鲜兵,在他们的眼里,李柏一直都是半人半神的存在,哪里敢妄加侵害,因此人人都不敢押解,最终还是用长矛绑住椅子的四个脚,临时把这破烂椅子做成了一个乘舆,将李柏抬回了景福宫。

李柏直接被囚禁在了景福宫的正殿,金铽控制了宫廷,直接取来李柏的印玺,写下请天朝出兵平叛的奏章,连夜让人送到了觉华岛,帝国海军陆战队从汉江口登陆,与此同时,吉林绥靖区的藩兵也从陆地渡过鸭绿江进入了朝鲜境内,在帝国海陆并进的时候,金铽也按照李德灿的吩咐在主要城市大肆捉拿逆贼,控制局势,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大体控制了朝鲜西国政权的主要城市,接管了整个政权。

又是一个冰冷的冬夜,李柏坐在椅子上,蜷缩着身子,与一个月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要火炉取暖了,过去的一个月里,这座宫殿关押了很多人,李柏的亲族还有陈文川等一干忠于李柏的臣子,让亮堂宽阔的殿堂里多了许多尿骚气,但是那些人很快又被拉走了,如今只剩了李柏,以至于连报团取暖也做不到了。

实在受不住的李柏在殿堂里来回走到,以免身子被冻僵了,经过门口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看向外面,希望看到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好让自己早些摆脱现在苦楚,而每次他去看的时候,都会看到一张干枯冰冷的脸,那是负责看管他的看守,一个贱民出身的士兵,这个家伙似乎对自己,对曾经关押在这里的人都很愤怒,他总是借着任何一个可以得到的机会将刑刑罚施加,即便是李柏,也挨过他的推搡,而当殿堂内只剩下李柏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刑罚就更骇人了,每当李柏昏沉欲睡的时候,他就会在外面拥立的磨他手里的那柄斧头,嘴里念念有词,好像磨的光亮了,就可以砍下李柏的人头。

李柏这几日都受到如此煎熬,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但是回想起自己读书所知道的那些亡国之君,李柏的心情更冰冷了,忍不住靠在门上,留出了泪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柏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磨斧头的声音停止了,似乎那个该死的贱民在与什么人交谈,而门缝里也透过了晃动的光亮,李柏连忙起身,扒开门缝看去,一个锦袍老人站在火把之前,与自己的对视。

“打开门吧。”温和的声音传递到了李柏的耳朵里,下一句话更是让李柏感觉犹如天籁:“送两个火盆来。”

说话的人正是李德灿,而手底下人也按照他的吩咐送来了火盆,李柏靠了过去,烤了烤自己动的没了知觉的手,抬头看到用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的老人,他问道:“您是........。”

也怨不得李德灿看向李柏的眼神复杂,他到底是朝鲜中人出身,若没有帝国,他一生都可能见不到李柏这类大人物,即便见到了,也要卑躬屈膝,可现在呢,他不仅可以见到,而是掌握着他的生死,不得不让人感慨,实在是造化弄人呀。

不等李德灿表明身份,李柏惊呼:“您是天朝使者,是天朝陛下派来解救我的吗?”

“我是李德灿,帝国理藩院总裁李德灿。”李德灿挣脱开李柏的手,温言说道。

“是,对的,应该是您。”李柏叫着,就差跪下磕头了:“李大人快带小王离开这里吧,这里非常可怕,外面有一个随时要害小王性命的贱民,殿内很臭,您闻到了,非常臭,可是您肯定不知道,这里还有老鼠,晚上会咬小王的脚趾!”

“你很想离开这里吗?”李德灿问道。

“当然,快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可以做一切您要我做的事情。”李柏绝望的握紧拳头,痛哭流涕。

“哦,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之间的事就简单了。”李德灿说道。

李柏惊愕的抬头:“您想要小王做什么?”

李德灿说道:“很简单,在半个月内,帝国中枢会送来天子的诏书,封你为朝鲜王,也在那一天,你会辞却天朝封赏,转而要求朝鲜归附天朝,仿钱文德之故事,纳土来归,可好?”

“你.......你是说天朝.......天朝要吞并我朝!”李柏猛然战起,不敢相信,他原本以为,即便天朝问罪自己,也会让另外一个李氏子孙取而代之,比如东朝李淏,自己的那个叔叔,亦或者改朝换代,哪怕是支持金铽这个乱臣贼子即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帝国竟然想要自己归附,摆明了就是要吞并朝鲜。

李德灿脸上已经挂着温和的笑容,李柏也是彻底明白了,难怪自己与陈文川一起送到觉华岛的消息毫无用处,难怪那些条件无法打动天朝,原来天朝是要把朝鲜吞下啊。

“为什么,为什么!”李柏大叫道。

“谁能说清楚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天命吧。”李德灿淡淡说道,李德灿所知道的原因有很多,有地缘政治因素,解决了朝鲜,帝国在大陆的东北方向就再无威胁了,也有政策延续方向,李德灿知道,在合众国的时代,元老院就有吞并朝鲜的打算了,也有问罪的因素,毕竟朝鲜李氏助纣为虐,臣侍满清,于帝国有大罪,或许也有帝国天子好大喜功的因素,这些因素掺杂在一起,李德灿反倒是不知道哪一个是主因了。

李柏怒道:“天命,天命为何毁我宗庙,夺我社稷?”

李德灿没有回应,只是问:“你只说,你做还是不做?”

此话让李柏彻底安静下来,他原地喘息着,脑袋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或许会立刻死在这里,自己有四个子嗣,其中就有和金铽之女一起生的,既然天朝已经下定了决心,完全可以再立一个朝鲜王,然后完成纳土归附的计划,结果是不会有变的,那自己呢,该如何做,是宁死不屈,还是屈从时势?

李柏犹豫着,忽然嗅到了一股香气,那是能让味蕾分泌唾液,惹得肚子姑姑乱叫的饭香,当然,那股香气也是可以激发求生欲的。

扭头的李柏看到两个士兵端着一个锅子进来,而后面的小车上还有诸多的菜品,李柏咽了一口唾沫,在这寒冷的冬夜能吃上一顿羊肉火锅,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如果神仙都不换的话,那王位........。

李德灿拍拍手,指了指门外那个提着大斧头的朝鲜兵,说道:“这些吃食赏给他吧,我想李柏不需要了。”

“不......。”李柏知道,只有自己同意才会得到这些食物,但他实在不想做那个决定,犹豫之际,李柏就看到那个贱民大快朵颐,他直接抄起勺子,舀起肉块和肉汤,用嘴去品尝,满口的黄牙和流淌的口水令人作呕。

“大人,小王.......。”李柏扭过头,不想去看,但香气却让他的肚子叫了起来。

李德灿一摊手:“你的食物已经进了他的肚子,你就只能吃他的了。”

说着,李德灿出了门,与那士兵说了几句,士兵从怀里取出一个口袋,李德灿打开笑着点点头,拿到了李柏面前,原来那是士兵今晚的食物,几块红薯,李德灿直接把红薯放在了炭盆里烤起来,一边烤,一边说道:“我第一次见到红薯是在刚刚认识天子的时候,那时候他派遣我协助一个日本人去拿下黑龙江上的一处金矿,我们的补给里就有红薯,那个冬季时在窝棚里渡过的,食物只有盐水煮鱼,加一些蘑菇,吃的都能吐了,唯有甘甜的烤红薯是大家都喜爱的。”

李柏听着李德灿絮絮叨叨,忍耐着烤红薯带来的诱惑,问道:“李大人,你是朝鲜人,当初是如何决定帮着天朝吞并朝鲜的?”

李德灿笑了笑:“被天朝吞并有什么不好,不会再有两班与平民的限制,所有的贱民都会获得良籍,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努力和学识去获得官职和权力,经过这一次变故,朝鲜百姓可以获得土地,可以享受天朝的低税收,可以自由的经商贸易,当官从政。就拿这块红薯来说,只要朝鲜普及了这个,所有人就都不用挨饿了,而如果继续维持现在的局面,你们宁可饿死百姓也会要求他们去种植稻米的,不是吗?”

李柏无言以对,叹息道:“我朝二百余载,就这么气运尽了吗?”

李德灿看着满脸矛盾的李柏,没有回答他的问道,气运这种事是他捉摸不透的,他只知道,朝鲜最倒霉之处就在于离帝国太近了。

在这件事上他给不了旧主任何建议,只能给出一个善意的提醒:“你的那块红薯要烤焦了,李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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