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勿以善小而不为(2 / 2)
“那你干吗在这儿喝酒?”
“这不下雪了嘛,赏雪呗。”吴希夷言不由衷道,“这四周无人,这座亭子也还敞亮,不需防着什么人又从窗口跳进来,在这酒里下毒。”
“下毒之人防不胜防,就算你四面长眼睛,也未必防得住。”祁穆飞略一沉吟,忽抬头道,“九叔,你是怕又跳进来一个美人,被某人撞见了吧?”
“不许浑说。”吴希夷板起面孔,压低声音道,“没的坏了人家名声。”
“是,在我认识她之初,她确实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可现今,我觉得她已经没那么在乎了。”
“你不了解她。”吴希夷一言反驳道,可至于自己到底有多了解她,他又答不上来。
“是,我没你那么了解她。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你不肯去了解,自然是不了解的。”祁穆飞道。
吴希夷沉吟不答,他明白祁穆飞的言外之意,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他真的不想再去理会再去了解,就比如此时祁穆飞提到的“那人”。在祁穆飞到来之前,他原本打算好了让祁穆飞替他去处理,可是祁穆飞一来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
“九叔,不为别的,只为今日他还肯为了潇羽舍身拦马车,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北风呼啸而过,将祁穆飞嘴边那团刚出口的白雾瞬间吹散,散落在了这无边的雪夜之中。
话说今日孔笑苍赶着马车往七星镇奔去,离着镇口还有一二里地时,他突然停鞭驻车,吴希夷和杏娘在车内俱是一惊。
只听得孔笑苍在车外气冲冲地怒吼道:“你这老汉,不想活啦!敢在老子马前挡道!找死呢!”
而那人却不理他,高喊道:“吴门罪奴吴一勺求见九爷!”
杏娘从车帘缝儿里见其稽首而拜,腰负一柄金勺,勺柄上镌凿着一个“吴”字,就大约猜着了八九分。
此人正是师潇羽口中的“一勺仙”吴一勺。
他此番露面,是因为他从田二那儿得知了师潇羽的下落。
说起这田二,还真是个有心的人。
望江楼的小二韦三得意洋洋地拿着一贯铜钱来店中买“落苏三味”时,他正好在。
由于“落苏三味”是昨日应师潇羽的要求才烹制出来,并非七星楼原有,外人根本无从得知,他暗觉蹊跷,于是便向韦三打听了那客人的来历,听完韦三的叙述,田二心头顿觉不妙,故又向韦三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韦三素识田二比自己心眼多,还道他又要打自己什么主意,故卖起关子,坚意不肯泄露客人秘密,还拿出一套文绉绉的客纲客纪来糊弄田二。好在田二也素识此人的钱眼儿比心眼儿大,几文钱便让他吐了个干净。
七星楼的掌柜一直暗暗听着二人的对话内容,和田二一样,他也猜到了望江楼上的那个刀疤男子是什么人,也猜到了那位俏娘子是什么人,也正是如此,精明的他一直默不作声,还以厨师不在为由把韦三给推拒了回去。
韦三心想这七星楼东西二厢被封,生意一落千丈,这厨子或许真的不在也说不定,再者,这七星楼的掌柜可是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哪有钱送上门来还不赚的道理,所以,他也不作它想,垂头丧气的就空手而归了。
韦三一走,田二立即向门外奔了出去。还没出门口,七星楼掌柜就一把拉住了他,苦口婆心地劝他闲事莫理,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只留掌柜一声叹息在身后,“不听老人言!”
田二先去他师父的住处找了吴一勺,偏巧吴一勺不在,他心下忧急,也不暇多等片刻,便用那烧黑的木炭在那门上留了字,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转身向着祁穆飞一行人车马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脚步是否能追上,也未曾想过自己的脚步能否追上,那一刻,他的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向前跑!
前方,日轮初升,霞光隐隐,他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着,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脸颊流进了他的脖子里,进而又流进了他的胸膛里。
那条通往朝阳的大道上,依然没有什么人迹。只有他一个人在孤独地向前奔跑,不,他并不孤独,他还有一个长长的影子在他的身后,也在一刻不停地跟着他奔跑,和他一样充满动力、充满信念。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他终于跑不动了,望着前方这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他终于体会到了师父跟他说过“人力有时而穷”这句话的意思。
苍茫的大地,寂寂一片,死气沉沉,遍地的枯黄与贫瘠一眼望不到边。
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不知该继续跑还是折返,而就在他踌躇不决之时,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于他有过救命之恩的祁穆飞。
因为临歧布疑,本就是这二樵客惯使的把戏,所以祁穆飞也一直未能在这道路上寻到半点蛛丝马迹,只得废然而返,重新回到了这条来时得路上。
田二看到他,顿时喜出望外,奋力地挥舞着他那两条枯藤似的手臂,向着那片灿烂的朝霞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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