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鱼雁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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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天芭蕉并不介意别人偷窥她的目光,被人注目,被人欣赏,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满足。

尽管这样的目光从来都只看得到自己的美貌,尽管这样的目光从来都不怀好意,尽管这样的目光连她自己都鄙夷,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的那种满足感,就像芭蕉林下,干净而柔和的阳光透过层层蕉叶撒落在自己美丽的胴体上时一样的舒服,一样的惬意。

正当司马丹魂不守舍地沉醉于这道隐秘而新鲜的风景之时,耳边忽然又传来了绿天芭蕉甜腻腻的一声软语:“司马公,若是那娘子答应了你,你要怎么谢我啊?”

或许是因为被绿天芭蕉发现了自己目光里某种不可告人的非分之念,又或许是听出了对方言语之间某种不可言传的意图,司马丹佯佯地移开了自己唐突的目光,含糊地连声应道:“嗯嗯嗯……仙子想要我怎么谢你呢?”

“仙子尽管提,只要我司马丹所有,我都可以许你。”

“果真?”

“当然。”

“既然司马公如此爽快,那我就直说啦,我啊确实看上了你府里的一样东西。”

“那支鱼雁簪?”

绿天芭蕉话音一落,那双贪婪而鄙吝的眼珠子就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恢复了往日的精明。

绿天芭蕉微微坐起,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司马丹,“司马公洞若观火啊。”

“不如仙子眼光独到啊。”司马丹半是恭维地赞叹道,只是脸上的笑容稍显勉强。

“仙子喜欢,我送你便是。一只簪子而已。”司马丹又道,“只不过,若是那娘子没有答应?那该怎么办啊?”

“放心,妾身绝不会叫司马公人财两空。”

“仙子可要说话算话,莫要叫我空欢喜一场啊。”

“那司马公也要说话算话,莫要叫妾身空欢喜一场。”

“这个自然。”

解手回来的吴希夷见着绿天芭蕉早自己一步回席,又从“墙”缝间觑见二人交头接耳地低声密谈,有说有笑,总觉得有些古怪。本想趋前打个招呼,却听得台上锣鼓声动。

在一片丝竹的千呼万唤之下,杏娘登台了!

舞台上。曲乐声动。

台上舞者娉婷而立,手中团扇半掩其面,只见眉头缓缓升起一弯新月,继而从扇底绽放出一对似水明眸,嫣然转盼,百媚横生。

时风雪正紧,舞者的脚步却时徐时缓,全然没有因为这场风雪而受影响。

她应节振袖,踏雪穿花。迎风舞雪,步影徘徊,扇影翻飞,吟风傲雪,在这一片摇曳的烛影之中乘风而来,凌云而去。

当是时:清娥画扇,素雪霏霏。

只见台上:

凤髻蟠空随风飐,雪青舞衫随腰斜。红锦弓靴撩虚步,袅娜春燕斜探海。

飞身倒踢紫金冠,立身射燕醉卧鱼。轻移莲步掌中燕,羞花却雪作旋胡。

风约云带飘飘举,嫣然流波盈盈顾。踯躅青蜓款款飞,翩跹粉蝶娟娟舞。

钗花映烛腮映花,玉袖萦风腰萦柳。清飚柔握扇底春,星眸照水雁横秋。

雪绕团月脉脉语,云翻袂影袅袅步。扇裁月魄羞难掩,凤舞香罗意未休。

好一个回雪流风!好一个细柳摇风!好一个怀袖清风!好一个燕去无风!

正当众人如痴如醉地陶醉在舞者的楚楚风韵中时,却见舞者脚下向前一滑,众人蓦地心头一紧,显然这一滑步,并非舞者有意为之。这落雪的台面有些湿滑,就算是常人行走于上,也需加倍小心,更何况这位舞步变幻繁复而又迅疾无比的舞者。

只见她淡然一瞥,趁势幻出一步“山翁倒载”,双足逆向背行,全身重心往下一沉,前后竖叉化成一字雁行,从容自若地化解了这一瞬的危机,继而以一招“十三路燕山雪”之一的“燕及云来”拧身曳足而起,俯身去迎接这缓缓而下的纤纤团扇。

话说那柄宣纸扇本应随着舞者向下沉落,却不意被舞者在那一瞬间扬手高挥,竟就这么脱手而去。

凌空飘翥,悠然高飞,在若即若离的六出飞雪间千匝百转,不知多少次它差点与那洁白的雪花擦肩而过,不过,幸好它都轻巧地避过了,看来,它也是逢场作戏的高手。

别看它飘得安逸自在、荡得优游自如、笑得逍遥自乐,却着实让台下的每个人为它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就差那么一寸,就差那么一霎,它骄傲而高贵的身躯就要坠落在这潮湿而污浊的舞台上,与浊尘为伴,与冰雪相融。幸运的是,它最终还是稳稳地降落在了舞者的纤纤玉指之上,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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