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青蝇点白衣(2 / 2)
“铁弹子狼跋,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你给我等着!”云臻子扯着嗓子嘶声喊道,嘴上两道八字胡一高一低地直发抖。
听到对面那五个人阴阳怪气的叫嚣之声,不耐啰嗦的石镇恶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但绿天芭蕉说这是“涨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的,他才忍耐下来。
可听到最后,他也没有听出对方的威风有丝毫败落之势,反而还越来越壮,反观自己这边,云臻子这犹似拈着绣花针说话的腔调,让他越听越不顺耳,越听越是气阻。
到得最后,他听狼跋说云臻子“不是男人”时,云臻子更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那一刻,他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冷冷地斜了云臻子一眼,不多时,一股子鄙夷之色从心底径直流出,毫不掩饰地就浮上了脸来,看得云臻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下大大的不快。
不过,他看石镇恶身材高大又满脸凶相,手里的梨花杖比他还高一头,颇为忌惮,故不敢像平常对待一般闲汉那样睚眦必报。
他捻了捻嘴上两撇胡子,把头扭到一边,一双绿豆似的鼠目滴溜溜地在眼眶了转了两圈。
说到他那两撇假胡子,江湖上还真倒是鲜有人知那是假的,不过,从今日起,这两道胡子存在的意义,可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喽。
原来,这云臻子早年练功时因为急于求成而用力过猛以致伤了根本,所以如今的他不得不用着两道假胡子来装饰自己缺失已久的阳刚之气。
他原以为可以此计掩人耳目,没想到竟会被他们五人识破,此中之狼狈不言而喻。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此中另有蹊跷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秘密除了他那已死的师弟云涯子和此刻正在石镇恶面前卖弄风骚的绿天芭蕉外,更无外人知晓。他们怎会知晓?思来想去,他暗暗认定是这贼婆娘泄露出去的。
扭头觑见绿天芭蕉嘴角那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
原本他就对这个女人就心怀怨恨此前司马宅一役,主人恼其虑事不周放走了吴希夷而对其大加斥责,却道绿天芭蕉襄助有功而对其赞赏有加,此刻,他又发现这个女人居然还在自己背后揭己私短,心头愈加愤恨。
回头细想,她当初为了拉拢自己,不知廉耻地向自己投怀送抱,不过是她的一片心机,只怪自己当时猪油蒙了心,竟飘飘然中了她的美人计!也因是这般,被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早知道她是这等无信之人,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
云臻子兀自懊悔,心里又恨又恼,两撇小胡子也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心里突然多了两笔账,让他的脸孔一下子变得更加扭曲了。
随后他与绿天芭蕉偶然四目相遇,他一瞥而过,而绿天芭蕉则从他那双狭窄的眼睛缝里读出了他对自己的误解与恨意。不过,她不想去解释什么,因为她不想去跟一个蠢货白费口舌。
石镇恶见云臻子与那狼跋隔空喊话喊得半天竟落得个下风,心下甚是不豫,当即吼道:“跟他们啰嗦什么,上!”不过,说归说,上不上的决定权并不在他的手里。
“嘿,那只没头的苍蝇,你瞎起什么哄啊!”狼跋洪亮的声音再次穿透每个人的耳门,直逼心府。
被说成没头苍蝇的石镇恶生得一对大耳,自然不可能听不见,那怒不可遏的表情已然作出了一个正常人被羞辱之后应有的反应。怎奈他口笨舌拙,半天除了重重的一个“哼”字就再无别的话语。
“鸡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苍蝇放屁。”书生摇着扇儿也来凑趣。
狼跋闻言,顿眼前一亮,扯起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高唱道:“苍蝇放屁吓谁呢。”唱毕,还朝一旁憨笑不止的竹竿做了个鬼脸。竹竿亦吐了吐舌头还了个鬼脸,二鬼面面相觑,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样肆无忌惮的欢笑声里既有他们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有他们身为墨门之人天然生就的一种骄傲感。
不过,不光是外人,就连自己人,也觉得他们的笑声轻狂、傲慢、浮夸。
凭栏远眺的玉蕊带着一对蹙眉紧张而忧心地听着他们五个人在三位劲敌面前不知天高地厚地嬉笑怒骂,一双如箭在弦的眼睛密密地注视着湖面上的动静,生怕他们不知收敛的笑声惹怒了湖底的某位鬼神。
两岸的风声越来越急,湖心的浪头越来越高,所有的一切都像极了传闻中鼍精出没时的情形。越来越斜的烛影让她极力克制的不安逐渐加剧,可当她听到狼跋荒腔走板的唱声时,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墨尘为何会这般器重这五个人。
他们五个人身上有许多墨门人所没有的东西或者曾经有过而今却已经丢失或遗忘,那就是发自内心的笑声。玉蕊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放声大笑是在什么时候了。仿佛在她进入七政堂之后,她就丧失了这种天性。
喜、怒、哀、乐、怨这五种情感,她失去的好像不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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