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拨云雾见星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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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人为,确然不错,不过古往今来,凡举大事,终离不开天时地利之便。”

两个人毫无顾忌地说着“天意”,老天爷则默默地看着她们,趁着两人不注意,还为她们移开了一片云。

“唉,你刚说这北宫望是欺‘善’怕‘恶’!”两人向前行了一段,玉蕊忽然回过头来,似醉犹醒地问道,“谁是‘恶’?我们墨门吗?”

杏娘哑然一怔,心道:“这不是你说的嘛?”

可没等杏娘答话,玉蕊就自个儿先开怀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挥舞着她手中的那团帽子,兴奋地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想不被人欺负,那只能比恶人更恶,比坏人更坏,要不然这些个畜生就敢骑到你头上来。”

“……”杏娘听她半真半假半醉半醒的一通胡话,一时半刻竟无言以对。

“公道未必是公道,歪理未必是歪理。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不必回应。”正说着,玉蕊握着缰绳,已经走在了杏娘前头。

忽然,她握住缰绳,有意放慢了马的脚步,直到杏娘的坐骑与之齐头,她才继续如常而行。

她拍了拍杏娘的手臂,带着一股酒气含笑问道:“说实话,你这次去司马家,是不是要举什么大事啊?”

“我……”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这身衣裳。”

杏娘警惕地往周围睖巡了一圈,回头望时,无衣一行人已被远远地落在后方,依稀只见一团模糊的黑影在黑色的夜幕下踽踽前行,这样不即不离的距离,不可不谓恰到好处,既给了两人对话足够的空间,又给了她们两个在夜色中赶路的人足够的安全感。

“告诉你也无妨。”杏娘回过头来道。

玉蕊引耳谛听,只听杏娘在其耳边道:“我为了一幅画去的。”

“什么画那么要紧?”

“是司马丹的爱妾木盼盼生前所得的一幅画,叫《江南楚云归》,我上次登燕子楼的时候见过,我依稀记得上面的钤印是——蟠龙斋。想必你也知道了,吴一勺和穆守之当年就是因为蟠龙斋而离开吴门的。所以我就想回去再看看那幅画。可惜,那幅画已经被烧了。我白走了一趟。”

杏娘窃窃说来,玉蕊半信半疑,佯问道:“那司马丹怎么说?”

“他能说出什么来。”杏娘苦笑道,“一个劲儿地说那幅画花了他十掉钱,可是心疼呢。”

玉蕊听她话没说完,有意倚身靠近。

杏娘拉过玉蕊的手,犹疑不定地说道:“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好似有意想要为那位木氏隐瞒什么。我设法套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木氏是他的枕边人,或许他真的知道些什么。”玉蕊半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目光霍地微微一亮。

日前墨尘命三思调查蟠龙斋的事情,至今未有进展,如今杏娘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虽然她也曾派人秘密查过司马丹,但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回。这原也是她过去太小觑这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司马丹了,不曾想过这个胆小怕事的人竟能在他那张卑微的脸皮之下把这样的秘密藏得如此严密。

“这只老狐狸!等下次我再见他,我且要好好问问他。”玉蕊严厉地说道。

“我看他好像很怕你,若你去问,他一定和盘托出。”杏娘道。

黑暗之中,杏娘和玉蕊会心地对望了一眼,然后缓缓地松开了玉蕊的手。

杏娘虽也是练武之人,但和玉蕊比起来,她的皮肤还是要娇嫩得多,柔滑得多。玉蕊明白,在这样如花似玉的年华里,女子的双手比她的心还要细腻还要敏感。她的皮肤早已不复当年之灵敏,但她的心思还不算迟钝,当杏娘的纤纤五指在自己手背一掠而过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变慢了。虽然她并不清楚杏娘从她的反应之中瞧出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得出来,杏娘此刻提起木盼盼和蟠龙斋,并非是无的放矢,而是一种基于信息置换的回报。

不多时,老天爷拨开的一片云,露出了点点星光,投在她俩那两双秋水似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片明亮的光。

二人由着马儿信步蹀躞,不觉离星子镇已差不多有百里远,渺无人烟的荒陌上,积雪越来越厚,也越来越深,有些地方都已经没过马蹄了。雪深难行,故而二人也不急催着马儿赶路,等一会儿上了主道,再快马加鞭也不迟。

刻下,幽暗的星光稀稀疏疏地洒落在她们的身后,洁白的雪地上印着两串马蹄印,就像两股新拧成的麻绳一样曲曲折折地向着无尽的黑夜深处延伸着。仔细看去,就像是大地被人撕开了一条裂缝,将声声马蹄传入了那一片还正酣睡的土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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