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舌战含章殿(2 / 2)

加入书签

陆现显然诧异,一壁点头,又颇感慨,“原来如此。可惜但凡我们有幸远观到此鸟,都仅一只,此刻无论竞先生说有几只,也都无从验证了。”

此一言很有些质疑味道,但因对方神色语气过分平整和善,听着并不那么像质疑。

却实打实是质疑。

竞庭歌暗自冷笑,转而向慕容峋道:“若庭歌此时唤我的那只入殿,君上可能护其周全,别再叫人随意射下来?”

慕容峋一怔,用眼神询问她此言虚实。

竞庭歌不着痕迹点头。

“都往两侧退开些。”他扬眸向殿中众人,又向霍启,“传令下去,粉羽流金鸟降落宫中,所有人不得搅扰,更不能动手,若有差池,”他停一瞬,“重责。”

你应该说格杀勿论。竞庭歌心中切切。

满朝文武旁移,大殿正中空出来,便见竞庭歌抬右手一个指势到嘴边,紧接着一声长鸣。

四下安静。殿中更静。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

殿外忽起微风,方向明确而一鼓作气。除了气流声,没人听见鸟鸣或振翅之响,那粉色大鸟悄无声息出现在含章殿上空,仿佛根本没有扇动双翼,而直接滑翔至竞庭歌身边,旋即看到了地上同伴。

它回望一眼竞庭歌,似是询问;竞庭歌摇头又点头,它迈步至同伴跟前,弯下长长脖颈用脑袋在对方脑袋上蹭了蹭。

众人皆是第一次于近处观此鸟。粉羽若霞,如鹳如鹤,却比前两者大出数倍,站立时几乎与人等高,却极其温和,从面貌到行为皆温和。

“陆大人可注意到了它们俩脚爪上缠丝?”

陆现波澜不惊,脸上依旧浮着笑意,立在原地凝眸向两只鸟的脚爪上细看。

半晌。

“有。如此隐蔽,若非竞先生提醒,旁人根本瞧不见。”

竞庭歌也笑,“那大人可瞧清楚了,那丝线颜色是否一样?”

“不同。”

“大人可能辨出分别是什么颜色?”

陆现微蹙眉,颇有种被当作孩童盘问之感,“该是浅湖色,和,”他看一眼对方身上裙衫,“烟紫色。”

其实不好分辨。不知是年头太久还是沾了灰尘之故,那些本就蒙着些灰度的浅淡蓝紫乍看都像灰色,非两厢对比一再识别不能区分。

竞庭歌自然明白,巧笑道:“陆大人好眼力。这两股丝线是幼年间我与珮夫人初开始训练它们时所缠,彼时鸟儿都还未受规训,难于区分谁是谁,我们便以缠丝颜色辨之。”她转脸向殿中众人,

“诸位也看到了,庭歌入苍梧五年,春夏秋冬无论何时总着烟紫色;同样,祁国珮夫人偏爱浅湖色,多年来只着湖色裙衫,至祁宫仍未更改。当然了,世人少有见过珮夫人的,我此刻这般说,你们大可判其无凭无据。总归,”她看向殿中二鸟,

“庭歌如上所言,皆是事实。以缠丝颜色辨别,受伤这只确为珮夫人的,作不得假。彭大人,”她低头去看已经旁移此刻跪在陆现近处的彭进,“这鸟你们谁出手伤的,如若珮夫人因此动怒,自然也会惹恼祁君陛下。你们此举,堂而皇之损害两国邦交,为君上惹下多大麻烦,还不知罪么?”

彭进跪伏之姿已不似先前端正。但到底是武将,并未露怯。

“但那信,”他再次咬回原初一项,“的确是从此鸟羽翼上搜出。君上明鉴,微臣不敢妄自编排责难,只是陈述事实。”

“谁动的手射下此鸟,彼时哪些人在场,”慕容峋道,“通通传唤上殿。现在。”

“禀奏君上,”竞庭歌再开口,“人证上殿之前,庭歌还有事实须陈述。”

慕容峋微挑眉,“讲。”

“粉羽流金鸟只供我们师徒三人使用,世人皆知,我不可能用它向第四人传递消息,此其一;今日诸位乃至整个蔚国都知道此鸟为我所用,我若当真想向崟国递消息,不会傻到堂而皇之叫它去传,此其二。”

她话音刚落。

慕容峋还未及回应。

“若非此鸟突然低飞于城门上空,便不会被彭大人的人射中,先生所行也就不会被发现,此其一,”陆现突然开口,嘴角笑意不减,语声淡淡,仿佛只是平常论事,

“先生方才说此鸟为珮夫人所有,只听珮夫人使唤,那么是否存在这种可能:它本来就是要先回霁都向珮夫人复命,珮夫人看过信上内容,再遣其前往锁宁城送信。毕竟从苍梧到霁都,比到锁宁城近了不少。而珮夫人也须对先生所传内容有所了解。此其二。”他向慕容峋长长一拜,甚为恭谨,

“只是依据现有事实推测,老臣无意陷竞先生于不忠不义,还请君上恕臣直言不讳之罪。”

终于忍不住了。竞庭歌心中冷笑,笑盈于面,眸光却冷冽如数九霜剑。她煞有介事展开手中信纸,煞有介事将信上所写从头到尾又看一遍,再次冷笑出声:

“我先给珮夫人看,还用写'崟君陛下御鉴'?就算是方便她看了直接再将信传出去,”她一顿,“这么点内容,让粉羽流金鸟传递,何须写信?”遂转头去看正俯身轻鸣抚慰同伴的粉鸟,“他们也太小瞧你们了。”

陆现不言不发问,仍旧含了笑意,仍旧事不关己。

没人敢言敢发问。此一番自证清白有理有据声势夺人。彭进也不敢。

便只有慕容峋能唱和。

“此话怎讲?”他从未亲见她递信出去,确实疑惑,确实不知。传信不写信,传的什么信?

“回禀君上,粉羽流金鸟能通人语,也能转述,当然其转述之言只我们师徒三人能懂。”她反身再向殿内众人,目光从陆现彭进身上扫过,利如刀刃,

“除非是洋洋洒洒几大页的内容,未免鸟儿记不住,我们会用书信,”她手一抬,将白纸黑字单薄一页扬在空中,指尖忽松,那寥寥纸页如枯叶般飘荡,最后落在彭进身侧的莹黑地面上,

“这么几个字,我们从来不写信。”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