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少年听雨歌楼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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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宁氤氲,一年里总有两百日如今日多云。云层团团晕着灰,像是随时都能挤出雨来。

“你若想留他的命,现在就可以劝了。”顾星朗低声,“无论他在皇宫留了怎样后手,看样子都已被慕容峋清理了个干净。”

“那无影林阵由祁太祖所创,”便听凌霄门下慕容峋道,“我一直钦佩,从前同肃王操练过数回,没有真正在战场上见过用过。崟宫是适合的,高竹丛生,枝叶密匝,我甫一入宫门便感觉到了。”

阮仲依旧望着满城氤氲,并不看他。

“总共三百吧,都在那里了。”慕容峋一指门楼东北向的宫阙,该有那么一处,只街道上众人看不见,“真是勇士,个个身手撩我都舍不得杀。但刀剑无眼,战场上不是舍不得就能留命,他们为你卖命,便只能殒命,仲兄,”

“无影林阵不是非在高木林间才能用。”阮仲持续看着满城氤氲,“这战阵我也不止排了三百人。六百。”

那风声起于他话音落处。

嗖嗖响在城中檐顶并较高建筑的二三层之间,但见主城道上站驻的蔚兵从南至北一个个倒地,悄无声息地,只风声如雷,飞身如影子的崟兵们手头长刃在速移的身势中劈出银光。

“放箭!”慕容峋急声。

“慢着!”阮仲大喝紧踩在对方话音上。

檐顶层楼间风声刹,同样伏在高处占据有利位置的蔚兵们纷纷箭满在弦,只没松手。

“你是真不怕我杀了她。”

竞庭歌已觉脱力,若非被阮仲提着几乎要站不住。

“真要杀,阮雪音都不阻,我阻什么。”

阮仲稍怔旋即笑,似叹似笑,“我崟国的满朝文武呢?带他们过来,我有话。”

“我可以拒绝。”

“三百忍兵的战力要拖到北境兵马至,难是难了些,并非不可能。”

“顾星朗不会帮你了。”慕容峋难得深静,“他这时候再出手救就是傻瓜。封亭关的几万刃不过祁蔚合力,这一路南下,都不知折损几何。”

“所以让你带我的臣子们来,还听不懂么。”

慕容峋亦稍怔,想与竞庭歌交换眼色发现只能看见她脖颈间血红。“带过来!”

文臣居多,占了大半;武将们尤其被五花大绑紧紧捆缚着双手,至门楼前,仰面朝阮仲高喊:

“臣等都非贪生怕死之辈,君上要死战,臣等以死相陪!”

慕容峋兵临城下,血性的武将一马当先,很多怕是已经殉国。仅剩的这些,衣袍战甲上亦是血迹斑斑,喊话这人双目猩红,该也经历了鏖战。

该是林崇的旧部,两月前追随阮仲兵变的将领之一。

便听其余文臣也都肃声,高道“以死明志”。

被擒被缚难于还击,也只能是一死了。阮雪音心中苦涩,阮仲面上却仍有笑意,看着慕容峋再道:

“我还想见我的子民,锁宁城百姓。”

“我未伤百姓,有也是误伤。人人都还好好关在门窗里。只是你想见,他们未见得敢开门开窗。”

主城道西侧中段,二楼,一声吱嘎。

有人探头,是个老者,须发半白,双手撑窗台。

又一声吱嘎。

再一声。

楼廊下门幅也一扇扇开了,男女老少或整洁或狼狈走出来,都怯怯的,孩童躲在妇人身后,紧紧攥着母亲的手。

满城血腥气,黑甲褐甲的尸首还错陈街巷间。

“上个月也是站在这里,我与丛若谷论君道,愿改世袭为禅让,能为大,”

被缚的群臣中有人躬身,该就是丛若谷。

“不是权宜之计。真心话。”阮仲继续,“崟国三百年国史,我是在位最短的君,尚没为此国此民做任何事,只引来纷乱与战争,愧对当日门楼上许诺。”

他愧而不卑,站得笔直,仍牢牢钳着竞庭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推行禅让制,会改许多旧制、重立新规,包括让女子上学堂、入仕途,包括男子只能娶妻一人,国君为表率。”

他再次笑起来,是这些年阮雪音见他笑得最多的时候,

“都听着像大话吧。因为没有机会了。你们大可以认为是人死前的扬旗,为流芳后世的漂亮话。但我,又哪里会流芳呢。”

“君上!”

门楼下呼声震,阮仲高声打断:

“众卿都是死国之士!但我不能决定你们生死。我只能决定自己的。如有可能,我希望你们都活着,祁君仁义,蔚君也非嗜杀之人,我相信,你们会同祁民、蔚民一样被平等善待。会么,祁君?”

顾星朗驾奔宵在道中,四下皆百姓,满地是尸首,阮雪音就坐在他身前。

“会。”顾星朗高答。

阮仲点头,又低看竞庭歌,手上利刃显着移动,“真想拉你一起啊。既要统一,还留你这祸患做什么。”

“五哥再听臣妹一言!”

阮雪音脱口,翻身下马直奔凌霄门。

没人敢拦,没人能拦,她狂奔踏过满地血腥经过慕容峋身侧低道一句“接到她赶紧找医者”,冲进了凌霄门。

阮仲当然会等她。

他依旧牢牢钳着竞庭歌,转身向台阶看着阮雪音上气不接下气出现在视野里。

竞庭歌裙裾鞋上还没有出现流淌的血迹。阮雪音停在一丈开外确认,仍觉心惊,忙不迭道:

“五哥既决定要降,何必再添人命”

“你知道我不会降。我是国君,亡国自当殉。”

阮雪音自然知道。“当初锁宁城外就同五哥过,不要把命赌在一种选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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