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2 / 2)
阮雪音有些高兴。这句话面对他讲出来,而没被记住,随风入夜散天涯,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场景。
她躺下,挨在他身侧,松开一只手只以左手继续拉着他右手。“带老师回蓬溪山那个日夜,说心如死灰不为过。还有许多疑问未解,但我都不想管了。”
暮春夜晴明,北斗柄指东,轩辕十四耀着青白色光芒。这样躺在船上观星倒好,不费脖子。她一边看,视线随漂浮的船只转,继续道:
“至悲确叫人心淡,刹那释怀,觉得怎样都可。须更重大俗事将人再拉回来。”
拉她回来的是竞庭歌。山下最后之役还在继续,分明有诈,她不能不管。
“我于阮仲,有歉,有惜,有感激。我应该比你们稍更懂他些,毕竟身世更相近。世上我会当作亲友的人,此役过后,他算一个。就是这样了。竞庭歌,应该还是会助蔚到底,来日会怎样、能怎样,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她对我是重要的,我不想骗你。老师,”
她望着随水移动的繁星,声音低下去,
“老师离世,我都没及至悲至切,没及理清恩与怨,爱与憎。慌忙下山直到终局定,人被洪流般大势卷着往前走。她留下的话太少了。我不怨她,只因对错相抵,无由可怨。她便还留了后手,在或远或近的将来等着我们,”
顾星朗呼吸绵长,极有律。她轻声道:
“我还是爱她。十六年教与养,她扮演的其实是我母亲。”
月夜流淌,繁星落湖面。阮雪音转头去看,水载星辰粼粼然,真如星河,而顾星朗的眼睫被夜风拂动,便如子夜时分黄粱梦。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原是这个意思。
她颇觉安心,略挪动枕上他肩头,也阖眼。
该是被搅扰,顾星朗翻身朝她,一只手臂搭上来,如素日般拢人入怀。
湖水叮咚似暗河流淌。
扁舟一叶如海上航行。
夜莺亦歇,花树无言,只余星辰俯瞰人间。
感觉怀中人呼吸渐沉,龙纹常服的少年郎缓睁眼。
脑子仍坠胀,视野清明了些,醉花阴后劲足,他方才是真想睡。
“我当时也糊涂了。凌霄门上他将死,你那样伤心,我其实,很无措。无措所以生气,在雩居跟你闹脾气。”
夜风吹后背,酒醉毛孔张,有些冷,他拢着她望水中流动的繁星。
“后来再想,那伤心自然因他,更因老师,因拒绝不得的前尘真相和当刻大势。我不愿逼你。再后来我同他说,争归争,诗酒天涯的日子我恐怕给不了你。若是你愿,我不会强留。”
那天夜里他们都喝得多。后来阮仲寒毒至,他亲见他颤手服药丸,两人接着喝。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要强留。”顾星朗笑起来,酒气扑进夜风,水中星子也跟着灿,“你若为远离尘嚣不要我,我就平了那些尘嚣。你要诗酒天涯,就在折雪殿等着我,大业成,我带你去。小雪,”
自然无人应。梦中亦有星河,阮雪音徜徉其间。
“这两个多月,我生怕哪日宁安奏报来,你什么都没写,只留一句山水有相逢。”
他俯至她耳边,余音沉进深水里:
“我不要和你山水相逢。我要和你暮暮朝朝。”
1374风拂意,马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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