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孤独者西门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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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西门庆相识一场,回想起来倒也别致,竟是以疫情始,以疫情终。

那时我在清河县,就时时听到人们提起他的名字,都说他很有些古怪:

所学的是物理学,却投身阳谷药业;

对人总是爱理不理的,却常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常说家庭应该和睦,一领薪水却一定立即出去胡乱厮混,一日也不拖延。

此外还有许多零碎的话柄;

总之,在清河县城里也算是一个给人增添谈兴的风云人物。

那年的秋天,我丢官去职后在清河县的一个亲戚家里暂住;

他们就姓西门,是西门庆的本家。

但他们却更不理解他,仿佛将他当作一个外国人看待,说是“同我们都不一样的”。

这也不足为奇,我大宋朝振兴教育虽说已经二十年了,村子却连小学也没有。

全山村中,只有西门庆是正经出过国的名校留学生,所以从村人看来,他确实是一个异类;但也很羡慕嫉妒恨,说他挣了许多钱。

西门庆是一个身长体阔的人,

相貌端正,长方脸,蓬松的头发和浓黑的须眉占了一脸的小半,

两眼在黑气里发光,

他不笑的时候千里之外,笑起来眼角眉梢。他动与不动是两个人,但都动人。

那衣服也穿得真好,时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井井有条,仿佛是一个大大的专家,使旁观者不觉叹服。

家族资产保守估计10亿打底,年纪三十六七。

在村里见过两次,每次都有很多人,所以并未攀谈。

我们第三次相见就在这年的冬初,清河县城的阳谷大药房,

冬季疫情的原因,我去买口罩,他是阳谷药业的老板巡查药房,

大家同时点了一点头,总算是认识了。

普通人买口罩是限额一包的,到我则无拘买多少都可以。

从此,我便常常访问西门庆去。

一则,自然是因为无聊,小地方本来就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

二则,因为听人说,他倒是个能量很大的人。

再加上我在日本留学第一学历就是临床医学,大约也算同行,所以我一拜访,他便接见了。

两间连通的客厅,非常豪华,

但并无什么特别陈设,不过是桌椅沙发之外,排列些书架,

大家虽说他是“学者型土豪“,架上却没有很多书,红酒却很多,

都是些外国字,几里拐弯的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我不喝酒的,所以也体会不到其中的豪奢。

他已经知道我在失业,但客套话一说就完,主客便只好默默地相对,逐渐沉闷起来。

我只见他很快地吸完一枝烟,烟蒂要烧着手指了,才抛在烟灰缸里。

“吸烟罢。”他伸手取第二枝烟时,忽然说。

我便也取了一枝,吸着,讲些关于疫情和医学的,但也还觉得沉闷。

大家都没有深入探讨的兴致。

我很想问他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但因为不很熟,终于不好开口。

直到后来认识久了我才知道西门庆的历史:

西门庆的父亲叫西门达,早些年走西南川广贩卖药材,积累了第一桶金,就在这清河县开着一个大大的药房。

西门家现在住的门面是地基五百平自建七层的楼房,居然还有房本。公司员工不下百人,豪车四五辆,虽算不上清河首富,却也是清河县中第一等富裕殷实的中产阶级人家。

只是这西门达夫妇去世的早,单生这个独苗儿子却又百般爱惜,无法可管,所以西门庆不甚读书,终日闲游浪荡,最后考不上大学被花钱送去美国留学了。

自父母去世后,西门庆回国继承家业,每天在外招猫逗狗,眠花宿柳,惹草招风,又在健身房武馆学得些拳击散打,又会赌博,牌九,麻将,斗牛,德州扑克,无不通晓。结识的朋友,也都是些小流氓,不守本分的人。

第一个最臭味相投的,叫做应伯爵,字光侯,原是本地服装集团应老板的第二个儿子,做生意亏了本钱,从富二代破产跌落下来,专在青楼妓院帮闲跑腿,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一个花名叫做应花子。又会踢球,小时候还是校队成员,牌九麻将扑克,件件精通。

第二个叫谢希大,字子纯,祖上是清河卫千户,按理也是个地方豪强出身,但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没人提携把前程丢了,也是个帮闲跑腿,弹得一手好吉他。

这两个与西门庆非常合得来。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破落户,没跟脚没后台的。

一个叫做祝实念,字贡诚。一个叫做孙天化,小名伯修,绰号孙寡嘴。一个叫做吴典恩,原本是清河县心理专家,因犯事被开除,现在在县里做贷款担保,因此与西门庆有往来。还有一个云参将的兄弟叫做云理守,字非去。一个叫做常峙节,字坚初。一个叫做卜志道。一个叫做白赉光,字光汤。

说这白赉光,兄弟里也有人说他名字取的不好听的,他却自己解说道:“本来我也想改,可因为当初取名的时候,当时高中校长是我父亲好友,来我满月宴,说我姓白,有一个什么故事,是白鱼跃入武王舟。又说有两句书是‘周有大赉,于汤有光’,取这个意思,所以表字就叫做光汤。我这名字是大大的有底蕴有文化的。”

说这一帮共十数人,见西门庆手里有钱,又肯散漫花钱,所以都胡乱哄着他耍钱饮酒,玩乐不已。

老话说的,这等一个人家,生出这等一个不肖的儿子,又搭了这等一班无益有损的朋友,随你怎的豪富也要穷了,还有什么未来!

其中却有一个缘故,只因为这西门庆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高利贷,投资几十个app做小额贷款专骗不经事的大学生和刚毕业的职场小白,九出十三归,合同写一万,客户实际到手九千,就算客户第二天有钱了要还,算上各种手续费也要一万三,利滚利让人倾家荡产。

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财团,他也有门路。

所以专在县里管些公检法的相关事宜,与人牵线搭桥调节纠纷做中间人拿钱,行走在黑白之间,做那知县的白手套。

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西门庆,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因他排行第一,大家都叫他是西门大官人。

这西门大官人原配妻子陈氏去世的早,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诨名叫做西门大姐,就许配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妻,已订婚,尚未领证。

西门庆因为妻子去世,无人管理家务,最近二婚又娶了本县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这吴氏年纪二十五六,是八月十五生的,小名叫做月姐,后来嫁到西门庆家,都顺口叫他月娘。却说这月娘是个贤惠的,对西门庆百依百顺,对外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西门庆家大业大,月娘手下也有三四个女员工听使唤的,都没少被西门庆占便宜。

西门庆和青楼头牌李娇儿打的火热,也养在家里充做了第二房娘子。南街又占着半掩门的卓二姐,大名叫做卓丢儿的,包养了一段时间,不愿与人共享,也养在家里做了第三房娘子。

只因为后来卓二姐身子瘦弱,体重不到80斤,时常三病四痛,他却不管不顾,只是又出去飘风戏月,浪浪荡荡,调戏这个那个的。

话说西门庆一天在家闲坐无聊,对媳妇吴月娘说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五了,下月初三,却是我兄弟们聚会快活的日子。到那天也少不得要整两桌上档次的酒席,叫几个唱歌跳舞的歌手模特,就在咱家与兄弟们好生快活一天。你给我安排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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