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梦最易醒(2 / 2)
他的精神在思考为何蓝衣老者要逃?
他本可以轻轻松松的要了自己的性命。
而且在逃离之前,他为何要摇头叹息?
明明是初次见面,他怎的对自己竟有种惺惺相惜的叹惋?
这些问题显然是没有解答的。
所以沈清秋的精神,便被这些问题牢牢的困在了原地。
但他手中的刀,却丝毫没有停顿。
若是一开始的银龙,只有蜥蜴大小。
但是现在的银龙,已经粗壮到可以破天而起了。
随着阵阵辐射出去的刀光。
整座房子轰然倒塌。
沈清秋茫茫然的站在原地。
蓝衣老者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背着手。
静静的看着远方。
沈清秋手中的刀,开始寸寸断裂。
最后只剩下手中的刀柄,和短短一节刀身。
不过他的精神以及从先前那几个问题所构成的牢笼中脱困而出,重新和身体化为一体。
这让他又恢复了甚至。
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沈清秋一阵苦笑。
自己还没当几天捕快。
还没破一场大案。
还没被那名动天下的西门正义收为弟子。
就要和手中的断刀一样,就此终结。
但死法有千种。
心态却各异。
有些人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而有些人会无所畏惧,昂首从容。
沈清秋显然是后者。
他提着断刀。
慷慨的迈着阔步,朝蓝衣老者走去。
到最后的一刹那。
他再度出了刀。
“噗呲!”
没想到。
这一次他却是将手中的断刀顺顺当当的插进了蓝衣老者的后心。
沈清秋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相信。
他的精神再一次离开了身体。
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鲜血顺着断刀的锋刃汩汩流出。
浸透了蓝衣老者身上的蓝衣。
本是天青蓝的颜色,现在却变得幽深起来。
深的泛紫,紫中透黑。
蓝衣老者缓缓的转过身子。
嘴唇蠕动着。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但从他双唇间的开合中。
沈清秋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两个字。
谢谢!
蓝衣老者托着身子,朝前一步步走去。
还未走出十丈远,便一头栽倒在地。
沈清秋没有追上去处理尸体。
他抬头看着天空发呆良久。
突然觉得,头上这一弯月亮,人间谁也配不上!
第二天,官府就收到了沈清秋的递交的辞呈。
他把一身捕快官衣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公堂的桌上。
手上的血还没有洗净。
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位蓝衣老者最后说的两个字“谢谢”,走出门去。
这件事,就连狄纬泰也不知道。
当狄纬泰问他为何不当捕快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坏人抓不完,恶人死不尽。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他人的正义。”
——————
沈清秋看着狄纬泰举起的笔。
他知道这一笔之后,两人之间多年的情谊恩怨,也将全都一笔勾销。
他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这种轻松在此之前只有过两次。
一次是他辞去捕快,扬长而去之后,和狄纬泰一同去寻那天涯时。
一次是他愿赌服输,为狄纬泰看守乐游原完成之时。
再一次,就是现在。
当狄纬泰终究是对着他提起了笔时。
寻找天涯的时候。
他俩都对那位少女说了很多话,但总觉得词不达意。
可是现在,两人却没有一个字好说。
因为不论说什么,都显得言不由衷。
这或许就叫做沧桑。
从陌生,终究还是会回到陌生。
而一旦变得沧桑,青涩却就再也回不去了。
两人都有自己的一厢情愿。
也都有心中的对往昔日子的无限怀念。
就好像蓝衣老者死去那一晚的月亮。
不明亮,也不清冷。
淡淡的注视着人间一幕幕的死去活来,悲欢离合。
天真时候,做天真的事,说天真的话。
即便最终都会破灭,也算不得是说谎。
因为每个人都有故事。
区别只在于,想说还是不想说。
就像狄纬泰的心中,被无数的权谋计较装满。
沈清秋的心中,被酒和剑填满。
然而两人的心中,却都没能装下一位痴情的姑娘。
沈清秋闭了闭眼睛。
终究也是狠下心来。
言未发,剑已出。
身似惊鸿,剑如霹雳!
一把长剑视一切于无物。
穿夜色,破云层,踏大地。
让整个博古楼都腾起了一阵亮堂。
许多还未熟睡的读书人,被这一阵亮堂所惊醒。
以为天上的月在隐藏了大半夜之后,终于是露出了真容。
慌不择路的,赶紧跑去拿出几壶酒,想要坐在月色下学学那位先辈诗仙,看看能不能写出什么佳句来。
只是他们忘记了。
诗仙并不是靠酒写的诗。
而是他的诗,本就是一壶酒。
可烈,可淡。
不同的人喝,滋味不同。
可笑这些读书人以为只要月下独酌就能写出什么千古诗作来,真是悲哀的紧。
不过人间是从来不缺这些徒有其表的人的。
狄纬泰的表面功夫,不也是丝毫不差?
他看着袭杀而至的剑气剑光。
手中的笔微微一偏。
笔尖写了一个“丿”。
正面迎着沈清秋的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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