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节 时来天地皆同力(1 / 1)
赤金蛮牛不知所踪,地脉深处一片荒凉,巫轻肥伫立良久,揉了揉鼻子,足踏血光折返地面。巫雲根在前开路,肆意挥霍法则之力,土石豁然中开,游刃有余,看得巫轻肥有几分眼热。强枝弱干,如今巫雲根一身道行已凌驾于他之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除了神念,他一无所有。
巫轻肥把所有资粮都留给血影,自己分毫不取,高瘦汉子巫海柱,佝偻老者巫庭树,清秀少年巫临风,痴肥肉球巫玉山,美貌妇人巫雲根,五人彼此牵制,彼此忌惮,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直到巫雲根假装会错意,自作主张,于电光石火间一举吞噬巫刀尺,补全最为关键的一环,脱颖而出。
元邛上尊在养蛊,他也在养蛊,其不同处在于元邛上尊纵然失利,不过白费一番辛苦,惑界少一上尊大德,巫轻肥若失利,则万劫不复,永堕深渊!仿佛察觉到他的犹疑和隐忧,巫雲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万丈土石之下,血气法则撑开一方小天地,她慢慢转过身来,星眸熠熠生辉,无数血符明灭闪动,如星火飘荡。
她痴痴望着巫轻肥,忽而涌身上前,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蛊惑道:“帮我,助我,我绝不负你!”
巫轻肥紧握手中“弥罗镇神玺”,脸色变幻莫测,隔了良久才沙哑着嗓子道:“你可是认真的?”
巫雲根斩钉截铁道:“信我,千真万确!”
巫轻肥低低道:“混沌之下,来日你无论走到哪一步,都绝不负我?”
巫雲根正待答允,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悸动,稍一迟疑,咬着牙道:“混沌之下,决不相负!”话才出口,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改变,她与巫轻肥的羁绊更深一层,神念不再损耗,从此形同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再也不能解脱。
巫轻肥长舒一口气,这是“弥罗镇神玺”第二次给他指引,前一次是“强枝弱干”,这一次是“混沌之下”,他言听计从,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死也不肯松手。既然元邛上尊看好他,他须得抓住机会,全力栽培巫雲根,前先一步奠定胜局。
巫雲根近在咫尺,凝视他半晌,嫣然一笑,体内血气倒卷而出,将二人裹挟其中,瞬息挪出地底。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巫轻肥微一沉吟,辨明方向,驾血光朝冰封峡谷疾驰而去,巫雲根紧随其后,不即不离,眸光闪烁不定,寻找巫砧主的气机。
长途奔波,一无所获,巫砧主多半南下避难,冻土冰原已沦为一片死地,巫雲根不明白他欲往何处去,又在寻找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彤云越压越低,风声呜咽,第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脸上,转瞬化为水滴滚落脸庞,转瞬凝结为冰珠。巫轻肥抬头望去,天昏地暗,暴风雪骤然降临,将北地彻底笼罩,千般摧残,万般蹂躏。
巫雲根抢上数步,张开血气神域,将风雪阻挡在外,一分一毫不得近身,巫轻肥眯起眼睛辨认许久,指了个方向继续跋涉前行,一日一夜后来到冰封峡谷之前。
山脉夷为平地,峡谷早已荡然无存,风雪之中,梵音袅袅不绝,大雷音寺屹立天地间,岿然不动,三大士、六观音、八菩萨、二十四诸天、十八伽蓝神、十六罗汉肃然起敬,双手合十,万条佛光从半空垂落,隐隐现出涅槃佛国,菩提古树镇于东南,娑罗双树镇于西北,如来佛祖现出无馀涅槃金身,身具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乘一头六牙白象,象口吐出一朵青莲,一朵白莲。
巫轻肥举步上前,才踏上十余步,光影如水纹荡漾,佛光层层淡去,大雷音寺亦随之湮灭,如来拈花微笑,转身没入虚空,只剩下漫天风雪肆虐大地。
巫轻肥心下了然,如来不在此界局中,大雷音寺已破界飞去,再也不会回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尊大德随手落下一子,搅动一界风云,惑界主宰与蝼蚁无异。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应运而起,起得越高,跌得越重,若要挣脱劫数,唯有一飞冲天。
他久久徘徊于大雷音寺故地,心潮起伏,往事如浮光掠影,一一现于眼前,正逡巡间,心窍中“血眼”微微一开一合,血光卷出,巫海柱飘然现身,双手垂落身前,低垂眼帘,面无表情。巫雲根眉梢一挑,踏上数步,目不转睛盯着巫海柱,胸口起伏,忽然抿唇一吸,一缕血气从巫海柱口鼻中钻出,源源不绝投入她体内。
巫轻肥祭炼的这五具血影,俱有上境大能的修为,各执一部血气法则,这些年来孜孜不倦汲取本源之力,道行水涨船高,已臻于“血眼”所能承受的极限。所谓“道穷则变”,赤金蛮牛从沉睡中醒来,固然打乱了元邛道人的养蛊之计,却阴差阳错推了巫轻肥一把。
在巫轻肥相助下,巫雲根毫不费力便将巫海柱吞噬一空,二人同出一源,血气水乳交融,入定运功七日七夜,便将他一身修持占为己有。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巫雲根神采奕奕,热切地望着巫轻肥,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二人同心,巫轻肥察觉她所执血气法则已臻于极致,犹如立于悬崖之上,再跨出半步,便将跌落万丈深渊。然而巫雲根并非血气主宰,意识系定于己身神念,法则同化对她而言,犹如清风拂面,不受其扰。既然如此,那就看她能走到哪一步!巫轻肥当机立断,脐中“血眼”开合,又召出巫庭树,舍了这一具千锤百炼的血影,交与巫雲根充当资粮。
巫雲根抿唇一吸,巫庭树毫不反抗,任凭她夺取体内血气。
当巫雲根不断补全血气法则之际,远在鹰愁山冷泉谷的白帝蓦地睁开双眼,从入定中惊醒,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他知晓惑界定生变数,危机迫在眉睫,却不知警兆应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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