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节 寸步不可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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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猴乃金母洞天孕育的灵物,钢筋铁骨,不死不灭,向来心高气傲,无法无天,冷不防落得如此下场,被困于洞穴中寸步难移,何等凄苦。丁二郎本是自作主张,有枣没枣打三竿,结个善缘,见了他的形状,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油桃一枚枚喂他吃了,答允过些日子再来探望。

临走之时,他将松枝缠绕而成的火把留在了洞穴中。

火焰跳跃摇晃,劈啪作响,光与影消长不定,铁猴怔怔望着粗砺的洞壁,只觉世事难料,翻云覆雨,那个意气风发的猴头一去不复返,如果光阴能倒流,他说什么也要跟着主人一同南下,绝不会妄动贪念,为了区区一枚血舍利,留在这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是他的总是他的,谁都夺不去,不是他的,便紧紧握在手中,藏在心中,也会不翼而飞。懊悔如大毒蛇缠绕身躯,胸口迟迟不得愈合的创口仿佛一张裂开的嘴,时刻嘲笑他何其不智,一念之差,落得如此下场。

火把终于烧到了尽头,爆出一串蓬勃火星,冉冉散去,火焰由明转暗,洞穴再度浸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寒意如潮水涌入,石壁凝结一层霜花,铁猴合上眼睑,生命之火随之委顿,渐弱渐熄,如一缕纤细的游丝,微不可察。

北地风雪说来就来,即便是深渊主宰也不愿违逆天地伟力,樊隗与郎祭钩麾下大军暂且罢战,一方收兵暂避,一方退入风屏谷,暴雪掩盖短暂的安宁,魔物得以稍事喘息。

此番驰援风屏谷的将领,以郎祭钩心腹爱将松千枝为首,方洗研、方磐为羽翼,精锐尽出,奉命死守风屏谷,如钉子钉死在北地,头可断,血可流,寸步不可让。郎祭钩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樊鸱兵锋直指风屏谷,不肯绕道他往,他就在这里死磕下去,不能如对方的意,至于风屏谷有何异处,那是转轮操心的事,他绝不染指。

强龙不压地头蛇,

况且风屏谷是转轮王赐下的地盘,只要契染不死,终须原封不动奉还。四日并行于天,转轮跻身皇位,郎祭钩麾下的将领都心知肚明,他们是来做苦力的,不是来抢地盘的,故此破天荒收敛起性子,约束兵卒,避免与仓谷糜等发生冲突。仓谷糜得石火骝提点,命兵卒凿开坚冰,将囤积多年的血食挖出来酬军,放低姿态,以求相安无事。契染经营北地数百载,赤流驻兵,风屏谷囤物,积攒的血食不计其数,郎祭钩麾下兵将虽众,一时也吃喝不尽,上上下下都有分润,皆大欢喜。

丁二郎身为仓谷糜的得力亲卫,恰逢其便,挑了一条硬梆梆的冻腿,也不知是鹿是马,是狼是狗,赶着送与铁猴享用。铁猴动弹不得,丁二郎便在火上将冻腿烤软了,撕下肉条送入他口中,被血沫一激,便消融殆尽,顺着喉咙淌入腹中。他伤势极重,吊着一口气,一年半载动弹不得,嘴里早就馋出鸟来了,胡乱尝些滋味,解解馋罢了。丁二郎见他并不回绝,隔三差五奉上血食,服侍得甚是殷勤,柯轭牛有所耳闻,不禁起了物伤其类的念头,一客不烦二主,将自个儿分到的血食送与丁二郎,命他一并带去。

风雪肆虐数月,忽然平息,雪原之上白茫茫一片,冻得结结实实。樊拔山引军出赤流,北上攻略风屏谷,两军对峙,大战又起。松千枝、方洗研、方磐三将引本部兵马杀出风屏谷,越俎代庖,奋勇厮杀,仓谷糜着实松了口气,吃饱了血食便上阵,连炮灰都不要,让他不知怎么感谢才好。倒是石火骝看在眼里,忍不住嘀咕一句,道破了天机,友军如此贴心,是看在深渊之底的面子上,他们那位久未露面的契大人,来头着实……嘿嘿嘿……

深渊之底的面子?谁的面子?仓谷糜脑筋终究转得慢了些,隔了片刻才意识到,石火骝所指,正是晋升皇位的转轮王。

樊鸱自有郎祭钩敌住,剩下兵对兵,将对将,攻的攻,守

的守,双方打打停停,直到天降暴雪,再各自引兵退去,休养生息。战事僵持不下,松千枝却有些担心,风屏谷外樊拔山指挥若定,来来去去只是魔物兵将,一十三位魔将却隐匿不出,彼辈在天渊河畔击溃阴酆王大军后,就此不知所踪,是保存实力按兵不动,寻隙作雷霆一击,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早已另投他处?天魔的手段,深渊知之不详,随着时日推移,松千枝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一日,风屏谷外激战不绝,风屏谷内习以为常,仓谷糜等攀上山崖遥遥眺望,一边啃着硬梆梆的血食,一边指指点点,直如看戏一般。正心旷神怡,嬉笑怒骂之际,忽听谷地深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冻土破开一个大洞,魔将引着各部眷属蜂拥而出,大肆杀戮,原来彼辈瞒天过海,竟从冻土深处凿穿一条地道,突入风屏谷,给与致命一击。

樊拔山望见风屏谷陷入一片混乱,心知大局已定,命麾下魔物大军全力出击,将对方缠死。松千枝一颗心直往下沉,他久驻北地,深知千丈冻土如铜浇铁铸,坚不可摧,凿出一条地道绝非易事,天魔神通诡异,出乎意料之外。他审时度势,作最后一搏,命方磐引本部兵将杀回风屏谷,趁天魔立足未稳,稍作试探,如事有可为,趁势将其剿灭,如不可为,则放弃风屏谷。

方磐性子刚烈,麾下魔物骁勇善战,最擅攻坚,如不能一鼓作气打下风屏谷,趁早另谋出路,免得腹背受敌。松千枝存了退意,壁虎断尾,弃去小股陷入敌阵的兵将,收拢大军缓缓向后退去,樊拔山稍一犹豫,也不为已甚,樊鸱的目标是风屏谷,至于眼前的敌军敌将,吃得下最好,吃不下任其退去亦无妨,尽量保全手头这点兵力,方是要紧。他虽去往三界之地走了一遭,看过了不同于深渊的别样风光,却始终心存芥蒂,天魔神通固然好用,彼辈终是异类,不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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