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当面锣对面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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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道德自能体察到师兄的悲凉,重元君何等了得,起神通将元始天尊削作三清,三清不得合一,只能殿下为臣,马前为卒,永远也叩不开灵霄殿,拿不得弥罗镇神玺。他心下隐隐了然,师兄这是要站在五明宫主一边,与帝子争上一争,想了想,出言道:“五明宫主神通广大,深不可测,压服正阳门、瑶池、三十三天外诸宫,自不在话下,西华元君之辈若识大体,自然水到渠成,只怕征战一起,天庭崩坏,又将不可收拾。”

赵元始道:“列御寇李老君或识大体,西华元君定不会服软,征战在所难免,三十三天外诸宫有弥罗镇神玺镇护,可保无虞,正阳门与瑶池诸宫,却未必护得住。”

天宫一旦彻底崩塌,海量灵机散落星域,殊难收回,正阳门有王京、餐霞、御风、骖鸾四宫,瑶池有瑶池、醴泉二宫,尽数打坏,相当于削去六分之一的灵机,天庭就此不再完整,损失不可谓小。灵机乃道门根本,无有灵机,天庭如何与大雷音寺相抗衡?但有些猜测,赵元始并未宣诸于口,如若五明宫主神通之广,手段之强,足以打灭如来,区区灵机损失,又何足挂齿!

三人商议片刻,心存默契,大致定下了日后方略。三清受制于重元君,无话可说,帝子又何德何能,高高在上,继续压他们一头?五明宫主的出现令他们看到了一线可能,回本溯源,令玉清元始天尊重现于世的可能。此事甚难,要看五明宫主有没有这等手段,有没有这等机缘,有没有这等气魄。

时日紧迫,却得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开去,免得招来挟恩图报的误会。赵元始斟酌片刻,唤孙道德走上一遭,延请五明宫主至玄都山,一则饮宴畅欢,二则有要事相告。孙道德深知兹事重大,打了个稽首,飘然转身,穿过南天门,径直向玉清宫冬至殿遁去。行不多时,却见左侧云雾翻滚,彤华宫主匡同尘乘一头彩凤追上前来,目光流转,好奇道:“咦,师尊行色匆匆,却是往何处去?”

孙道德对这个徒儿甚是喜爱,私下里情同父女,也不摆为师的谱,伸手点了点她,脸上泛起淡淡笑意,道:“明知故问,同尘儿着相了。”

匡同尘轻笑一声,换个话题道:“形单影只,彳亍独行,有失身份,师尊那脚力何在?。”

孙道德道:“那夯货在仙宫中修炼,正当要紧时候,使唤不动。”

匡同尘啧啧称奇,道:“师尊对那‘夯货’,可谓呵护备至,左右闲来无事,不如让徒儿孝敬一回——”她不待孙道德答复,抬腕在彩凤后颈轻轻一拍,一道虚影飞将出来,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彩斑斓,俨然与胯下坐骑无差,只是少了几分灵动。

孙道德知她缠着要去冬至殿见识一番,些许小事,也不愿违逆她的心意,叮嘱了几句“谨言慎行”,敛袂登上凤背,那彩凤一声清鸣,身躯由虚转实,舒展双翼飞起,祥云环绕,神采奕奕,抖落一团团星火。

匡同尘眼中一亮,脱口道:“师尊点化灵机,送了徒儿一场造化!”

孙道德捋须微笑,心念动处,彩凤双双分开云海,破空遁去,无移时工夫便来到冬至殿前。

天地伟力动荡不息,玉清宫主布下的禁制纵横决荡,化作一道无形屏障,激得彩凤翎羽倒竖,徘徊不前。孙道德凝神看了片刻,探出食指轻轻一划,法力落处,禁制豁然中开,他将胯下彩凤一催,星火倒卷,倏忽穿越百里,匡同尘哪还不知机,首尾相衔,急急追了上去。

冬至殿近在眼前,一阳初生,吞吐不定,幻化出万千气象。匡同尘暗暗叹息,南天门一十三宫,玉清宫独占无上灵机,这冬至殿的气象,分毫不弱于七十二胜境,她所执掌的彤华宫诸殿,等而下之,根本拿不出手。

孙道德按落彩凤,踏上冬至殿,却见门户洞开,一览无余,大殿之内守着一人一骑,空荡荡,冷清清,无人上前招呼。匡同尘不觉皱起眉头,暗暗掐了个法诀,无移时工夫,一队仙姬慌慌张张从殿后奔出,见过二位宫主,为首之人解说了几句,五明宫主将她们尽数驱出冬至殿,无事不得擅入,殿内有镇将把守,凶神恶煞一般,不敢触犯。

孙道德微微颔首,挥手命彼辈退下,匡同尘吐吐舌头,低声嘀咕道:“也是个怪人……”之前魏十七动念间斩杀舍脂,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匡同尘便觉得此人心性坚忍,难以打动,然而道佛消涨迫在眉睫,无人能跳得出运数,她须得寻一棵倚天巨木依附,方可安然渡过此劫。

匡同尘并非人身入道,她本是太清宫中一头灵禽,啄食丹药,开智成精,又在孙道德座下朝夕听闻大道,成就真仙,历尽万千劫难,矢志不渝,才得孙道德垂青,收为弟子,于天庭倾天之变中崛起,执掌彤华宫,成为其师的左臂右膀。按说她是三清之徒,又独掌一宫,无须杞人忧天,但不知何故,匡同尘以本命精血数番推衍,都是大凶之兆,连师尊孙道德都无从化解,只能归之于运数。

匡同尘心思没那么复杂,她深信天无绝人之路,凶兆之下,定有一线生机,既然师父都靠不住,那就找比师父更厉害的,不,还不够,要比玉清宫主更厉害的上仙大能,庇护在其羽翼下,躲过这一次命中注定的大劫。

五明宫主魏十七的归来让她看到了希望。匡同尘私下里打听其人其事,所知却寥寥无多,她只知道化乐宫万神殿主吞天大圣死在他手上,天后姜夜所炼诛仙金符,一击毙命,帝释天和舍脂也死在他手上,星力往复冲刷,磨灭万物,此外玉清宫主对他甚是恭谨,在她看来,恭谨之中隐藏着忌惮,隐藏着谄媚。忌惮云云,她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在师尊跟前提过一嘴,孙道德并未反驳,至于谄媚,打死她也不敢说半个字。

不过要靠上这棵树,搭上这条船,不是容易的事,玉清宫主一道禁制,阻绝了多少机会,匡同尘好不容易才等到师尊出现,试着先混个面熟,随机应变。病急乱投医,她这点小心思,孙道德洞若观火,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犹豫,现下看来,这或许是匡同尘最好的选择。

孙道德咳嗽一声,举步踏入冬至殿,藏兵护法猛地抬起头,无形的威压轰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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