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一只流浪的小黄鼠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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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走后,梧谣一把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靠着墙缓缓坐下。

得到这本季常咒神通的确是个意外,她只不过是随口跟机造房中的几个小工匠聊了几句,不知怎么的,话题便转向了山下那些事情,众人各自都说了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有人便说到了用季常咒讹人的事情。

据那个工匠说,季常咒本来的用法不是这样的,这身神通在一开始诞生时,只是为了调动使用者自己的情绪,驱散战斗中的恐惧,甚至很多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下层人会将这个神通学到入门,帮助自己去做好一日复一日的乏味活计。

毕竟愤怒的时候人总还带着些生气,而不是只会机械工作的行尸走肉。

铁匠铺的许多铁匠就是这么干的,那名工匠之前在铁匠铺待过,亲眼见过他的师傅使用季常咒。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梧谣便也起了好奇心,随口多问了几句,那人便毫无保留地将季常咒的法门交给了她,而她也立刻开始了研习。

对现在的她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神通,只要多学会一种,报仇的希望便多了一分。

梧谣不断用手指按摩着头皮,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些动作没有任何用处。

心中燃烧的火焰一阵接一阵涌上心头,似乎要将她这辈子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点燃。

三岁那年,她第一次走出母亲的闺房,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充满了腥臭和浊气的世界。

男男女女在那一栋小小的歌楼中交会,一夜之后又各自告别,许多人都不会再来,前一晚的鱼水交融转瞬烟消云散。

歌楼中的姐姐对她都很好,但那些客人就不一定了,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妓女的女儿,也注定要走上跟母亲一样的道路。

歌楼不养闲人,她先是在厨房烧火,受尽了厨师的白眼,甚至连跟她一样的烧火小厮都能对她拳打脚踢,只因为对方有一对务农的父母。

穷,比自己的母亲要穷得多,但对方的母亲不是妓女。

七岁那年,她开始学认字、学诗词、学唱曲儿、学丝弦,她学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在为自己以后走上跟母亲一样的不归路做准备。

她曾经试图反抗过,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雨夜,自已一个人跑到了城外,但她无处可去,只能在破旧的土地庙中睡了一夜,等醒来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土地庙,只不过是高门大户的祖坟,明明是阴宅,却建成了阳宅的模样。

守陵的老人见她可怜,把她收留在家中,一日三餐虽然只有稀粥咸菜,却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陵墓的范围很大,建的跟园林一般,她害怕被人找到,不敢出门,连续几天都在陵墓中闲逛,甚至还收养了一只被墓砖压断腿的小黄鼠狼,只不过那只黄鼠狼性子胆小,好几次把守陵老人的屋子搞得乌烟瘴气,无奈之下,她又把黄鼠狼赶出门去。

老人能理解她的小孩心性,并没有真正责怪于她,只是给她说了些人妖殊途的道理,那只黄鼠狼要归于坟茔,就像那陵墓中的飞鸟要归于深林,就像她自己,早晚也要回到父母身边。

父母?

梧谣从来没有跟老人说过,她是从歌楼中跑出来的。

自己只是老人收养的一只小黄鼠狼,他真的会在意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回哪里去吗?

这个问题在梧谣的心里萦绕了许多天,直到歌楼中的人循着线索找过来,要把她带回去。

老人天真地拿出自己一辈子的积蓄,说是要给梧谣赎身,可那几两碎银够干什么的?都不够楼中的一壶酒钱。

眼看着梧谣要被带走,老人居然拿出了搏命的姿势,死死护在她身前,还扬言如果要带走梧谣,就先打死他。

他说把小孩子卖进歌楼是丧尽天良的,他说母亲的悲剧不应该再变成她的悲剧,谁听说过当妓女还有世袭罔替的?

可这世道啊,就是这样的。

于是老人死了,这是除了母亲以外,第一个试图保护她的人。

哪怕现在想起来,老人头上渗出来的血,仿佛都还粘在她的脸上和发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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