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铁火(一)(2 / 2)
苗疆,铁天鹰走在黄叶灿烂的山间,回头看看,四野都是林叶茂密的山林。
几间小屋在路的尽头出现,多已荒败,他走过去,敲了其中一间的门,随后里面传来问询的话语声。
铁天鹰说了江湖切口,对方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房间里的是一名年老腿瘸的苗人,挎着腰刀,看来便不似善类,双方报过姓名之后,对方才恭敬起来,口称大人。铁天鹰问询了一些事情,对方目光闪烁,往往想过之后方才回答。铁天鹰便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小袋银钱来。
“我是官身,但素来知道绿林规矩,你人在此地,生活不易,这些银钱,当是与你买消息,也好贴补家用。只是,闽瘸子,给你银钱,是我讲规矩,也敬你是一方人物,但铁某人也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眼里不掺沙子。这些事情,我只是打听,于你无害,你觉得可以说,就说,若觉得不行,直言无妨,我便去找别人。这是说在前头的好话。”
他这番话说出,对方连连点头。这次,收下银钱之后,话语倒是爽快了,只是说了几句。又有点犹豫。
铁天鹰冷哼一句,对方身体一震,抬起头来。
“铁大人,此事,恐怕不远。我便带你去看看……”
话语说完,两人随即出门。那苗人虽然瘸了一条腿,但在山岭之中,仍旧是步伐飞快,不过铁天鹰乃是江湖上一流高手,自也没有跟不上的可能,两人穿过前方一道山坳,往山顶上去。待到了山顶,铁天鹰皱起眉头:“闽瘸子,你这是要消遣铁某。还是安排了人,要埋伏铁某?何妨直接一点。”
“大人误会了,应该……应该就在前方……”闽瘸子朝着前方指过去,铁天鹰皱了皱眉,继续前行。这处山岭的视野极佳,到得某一刻,他陡然眯起了眼睛,随后拔腿便往前奔,闽瘸子看了看,也陡然跟了上去。伸手指向前方:“没错,应该就是他们……”
远远的,山岭中有人群行进惊起的尘埃。
随着他们在山岭上的奔行,那边的一片景象。逐渐收入眼底。那是一支正在行进的军队的尾末,正沿着崎岖的山岭,朝前方蜿蜒推进。
离开西北之后,铁天鹰在江湖上厮混了一段时间,待到女真人南下,他也来到南面躲避。此时倒记起了数年前的一些事情。当初在杭州,宁毅与霸刀有过一段交情,后来在押解方七佛上京的冲突中,宁毅当着刘西瓜的面斩下方七佛的脑袋,两人算是接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但到得后来,当他更为清楚宁毅的性格,才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而在李频的口中,他也无意间听说,宁毅与霸刀之间,还是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的。
他虽然身在南方,但消息还是灵通的,宗翰、宗辅两路大军南侵的同时,战神完颜娄室同样肆虐西北,这三支军队将整个天下打得趴下的时候,铁天鹰好奇于小苍河的动静但实际上,小苍河目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女真人开战但铁天鹰总觉得,以那个人的性格,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一路来到苗疆,打听了关于霸刀的情况,有关霸刀盘踞蓝寰侗之后的动静这些事情,许多人都知道,但报知官府也没有用,苗疆地势险恶,苗人又素来自治,官府已经无力再为当初方腊逆匪的一小股余孽而出兵。铁天鹰便一路问来……
八月二十这天,铁天鹰在山上,看到了远处令人震惊的景象。
这么多年来,盘踞和沉默于苗疆一隅的,当初方腊永乐朝起义的最后一支余匪,从蓝寰侗出兵了。
延绵的军队,就在铁天鹰的视野中,正如长龙一般,推过苗疆的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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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晚,大雨。
岳飞与其余一些官员、将领在院子里,听病床上的宗泽说了许多话。
这些话语还是关于与金人作战的,随后也说了一些官场上的事情,如何求人,如何让一些事情得以运作,等等等等。老人一生的官场生涯也并不顺利,他一辈子性情刚直,虽也能做事,但到了一定程度,就开始左支右拙的碰壁了。早些年他见许多事情不可为,致仕而去,这次朝堂需要,便又站了出来,老人性情刚直,哪怕上面的许多支持都不曾有,他也尽心竭力地恢复着汴梁的城防和秩序,维护着义军,推动他们抗金。即便在皇帝南逃之后,许多想法已然成泡影,老人还是一句埋怨未说的进行着他渺茫的努力。
如今,北面的战事还在持续,在黄河以北的土地上,几支义军、朝廷军队还在与金人争夺着地盘,是有老人不可磨灭的贡献的。哪怕败阵不断,此时也都在消耗着女真人南侵的精力虽然老人是一直希望朝堂的军队能在陛下的振奋下,决然北推的。如今则只能守了。
于是他也只能交代一些接下来防守的想法。
下午时分,老人昏睡过去了一段时间,这昏睡一直持续到入夜,夜幕降临后,雨还在刷刷刷的下,使这院子显得破旧凄凉,戌时左右,有人说老人醒来了,但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反应。岳飞等人进去看他,戌时一刻,床上的老人陡然动了动,旁边的儿子宗颖靠过去,老人抓住了他,张开嘴,说了一句什么,依稀是:“渡河。”
“什么?”宗颖未曾听清。
“渡河。”老人看着他,然后说了第三声:“渡河!”
他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岳飞感到鼻头酸楚,眼泪落了下来,无数的哭声响起来。
老人在离开前的这一刻,混淆了希冀与现实。
早已失去渡河的机会了。从建朔帝离开应天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有了。
秋雨潇潇、黄叶飘零。每一个时代,总有能称之伟大的生命,他们的离去,会改变一个时代的样貌,而他们的灵魂,会有某一部分,附于其他人的身上,传递下去。秦嗣源之后,宗泽也未有改变天下的命运,但自宗泽去后,黄河以北的义军,不久之后便开始分崩离析,各奔他方。
汴梁陷落,岳飞奔向南方,迎接新的蜕变,唯有这渡河二字,此生未有忘却。当然,这是后话了。
……
天下极小的一隅,小苍河。
平静的秋天。
黄叶落下时,山谷里安静得可怕。
不同于一年以前出兵西夏前的躁动,这一次,某种明悟已经降临到许多人的心中。
傍晚,罗业整理军服,走向半山腰上的小礼堂,不久,他遇上了侯五,随后还有其它的军官,人们陆续地进来、坐下。人群接近坐满之后,又等了一阵,宁毅进来了。
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起拳头。
窗外,是怡人的秋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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