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援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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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并非是有勇无谋的野蛮人——当天下午,温特斯对这一点愈发确信。

冥河军营东靠大河,考量地形的话,应当从南侧和北侧发动进攻。

河岸沿线地势起伏不平,防守方的射界被限制。

河流尚处冬季枯水期,裸露的河床就是一条天然道路,可以直达浮桥。

温特斯换位思考,如果由他指挥赫德人,他会佯攻西墙,主攻南墙和北墙。

同时在干河床布置一支精锐,等战斗进行到白热化时,发动奇兵突破浮桥和东门,包抄营内守军。

内外夹击之下,守军定然方寸大乱。再考虑到双方的兵力差距,攻下军营的伤亡不会超过三成。

不仅温特斯这样想,其他军官的想法也差不多。受的是相同的战术训练,几名军官的思维模式也大同小异。

于是乎,军营的防御便是基于此思路布置。

冥河大营原本就有一支常备军百人队驻防,便由他们负责守南墙。

温特斯负责守北墙,安德烈负责守西墙,巴德手下的临时武装人员负责守东门。

杰士卡中校统领骑兵队,酌情支援各处。

干河床之上,温特斯带人连夜挖出上千陷马洞。

陷马洞和田鼠洞差不多大,有马胫骨深。木桩砸进去拔出来就造好一个。

效果十分阴损,飞奔中的马儿一旦踏进去,轻则折蹄,重则断腿。

一般没人用这招,因为马匹是珍贵的战利品。但形势危殆,得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考虑缴获多寡。

守军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但出乎所有军官意料,赫德人既不佯攻也不分兵更不从南北侧夹击,反而盯住西墙猛打。

营地西面是绵延的下坡路,看似可以发挥骑兵的冲击力,实际上却是一座靶场。

守军视野开阔,没有任何死角。

敌人从西侧进攻,拥有大量远程兵器的帕拉图人求之不得。

可赫德蛮子偏就推着楯车从西面杀过来。

甫一交火,负责防守西墙的安德烈立刻察觉异样。

风!

风向不对!

整体而言,两山夹地的春夏刮东风,风从塞纳斯海吹向内陆,带来降水和潮气。

但进入秋冬季节,风向却会调转,风从高地吹向大海,西风席卷大地。

赫德人把楯车一直推到营墙二十几步,乃至十五步以内。以夹土大车为掩体,顺风放箭,又准又狠。

安德烈麾下的火枪手开火后,硝烟却被西风倒卷,不仅呛得人喉咙肿痛双目灼辣,还严重阻碍视野。

守军射手被硬弓重箭压制,带着套绳的赫德轻骑呼啸而来,营墙外的拒马被一根接一根套住拔下拖走。

冥河大营是一座能容纳上万部队的野战营地,防御方人手不足,安德烈手下百十号人甚至连西墙射击台都站不满。

赫德人不仅不分兵,甚至连试探性进攻也没有,只对准几个点拼命撕咬,切利尼百人队立刻招架不住。

杰士卡中校急调科林百人队和蒙塔涅百人队支援西墙。

第一次进攻,就有大胆的赫德骑兵翻过营墙,只是很快被围杀。

第二次进攻,赫德人又推上来几架小型牵引式抛石机,开始招呼守军射击台。

温特斯从没想过居然能亲眼看见抛石机重返战场。

然而只有几门打不准的旋转炮的守军,还真拿抛石机没什么办法。

安德烈带着骑兵冲了一轮,却被早有防备的赫德人截住。

三次进攻,赫德人耐心地狙杀火枪手拔光拒马桩杀伤射击台。

进退之从容,仿佛是娴熟屠户在给肉剔骨。

虽然营墙还没被真正冲击,但温特斯能感觉到本队民兵的意志已经濒临极限。

正午时分,营中军官开了次碰头会。

“下一次,赫德蛮就要动真格了。”杰士卡面色阴沉地说

“下午更不好打。”巴德冷静地指了指太阳:“光向对我们不利。”

温特斯猛然醒悟,上午赫德人顺风但逆光。过了正午,日光风向都将不利于己方。

“光线风向都是旁的。”温特斯眉头紧锁:“我担心赫德人突入营墙,民兵和那些临时武装商人的士气就要崩溃。”

防守活地比防守死地还难。

前面两仗是在茫茫草原上结阵而战,众人无路可逃,只能搏命求活。

可当下在大营背后,正有一座浮桥通向冥河对岸。

过河毁桥,所有人都安全。

生路就摆在眼前,没有人会不动心。

“要不然……”安德烈咬了咬牙,说:“干脆过河。”

“绝对不行!”科林中尉断然拒绝,厉声道:“哪个敢动浮桥,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虽然相处短暂,但科林·维克托的严谨仔细令温特斯印象深刻。

沿途其他营地收缴宿营费后,便对商贩寄宿不管不问。唯独科林中尉驻守的河西军营铁面无私,严禁任何外人入营。

然而沉默寡言的科林中尉,此刻激动到面红耳赤。

中尉言辞激烈,安德烈也来了火气:“浮桥这样重要,那为什么只留你的百人队驻守?留一个大队还用得着我们拼命?”

科林一时哑火,半晌才开口:“原本是有一个大队。”

“人呢?”

“诸部大帐早就退到西边两百公里之外!谁能想到赫德人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安德烈抡眉竖目,恨声问:“你们‘觉得’赫德人不会出现,就把大队调走?”

科林委屈地大喊:“上头急着用兵,我只是个百夫长,我有什么办法?调兵时我就坚决反对,可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赫德人还没攻过来,眼看守军要先内讧。

“够啦!闭嘴!”杰士卡中校一声暴喝。

安德烈和科林立刻噤声,坐回马扎,怒目而视。

杰士卡叹了口气,指着科林中尉说:“别人都在前面抢功,他在后边守桥。他自己都混成这副模样,命令压下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话,科林先是一愣,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安德烈脸上发灰,似乎联想起维内塔众人的处境,怒气也消散了。

“桥头堡,还是要守。”杰士卡定下基调:“守到守不住为止。”

碰头会一时安静。

“共和国待我不算好,海外服役十二年,我没有一天不带怨气。”中校咂着嘴,态度一如既往冷淡:“可没有她,我家还在给马扎儿老爷当农奴。没有她,我不是在打家劫舍,就是已经被绞死。所以这桥要守,守到不能守为止。”

科林中尉站起来,郑重地向中校敬了个礼。

“至于你们几个。”杰士卡用独眼看向温特斯几人:“帕拉图同你们只有怨,没有恩。按说你们不欠什么,但阴差阳错到我手下……”

中校起身,朝三个少尉深深鞠了一躬:“是我对不起你们。”

少尉们哪敢受这礼,紧忙离开马扎。

“你们只需坚守至我阵亡。”杰士卡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神情严肃:“我死后,你们直接回帕拉图。这封信能证明你们不是临阵脱逃,而是服从我的命令撤退。”

温特斯和安德烈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巴德沉默地接过信笺,向中校敬礼。

交代完后事,中校开始重新布置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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