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内阁存亡,在此一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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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瑄的问话口气平平,并没有刻意的针对之意。

但是,仅仅站在殿中,舒良就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敌意。

这些人,到底哪来的这么深的怨气?

一时之间,舒良不由想起,自己刚刚成为东厂提督的时候,天子嘱咐他的话,低调行事,但求目的达成便好。

平心而论,宣府的事情,他做的是有些过激且张扬的,他原本有更平静的方式可以做到。

但是,他没有用!

还是那句话,天子只吩咐给他事情,至于怎么办,舒公公还是可以小小发挥一下的。

宣府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压力,舒良清楚,但却并不后悔。

因为只有他最清楚,天子为了这个朝局,为了社稷江山,做出了多少的隐忍和让步。

土木致祭时,天子斋戒枯坐奉先殿三日之久,舒良虽然不在,但是他亦能感受到当时的场景,能感受到天子心中的悲拗和愤怒。

在天子身边侍奉了这么久,舒良十分确定,如果说那帮文臣们说的千古圣君,真的有人能够做到的话,那一定是如今的天子。

只有他老人家,是真的将家国天下,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

对于这样一位君王来说,土木一役给社稷江山带来的沉重损失,必然会让他出离愤怒。

舒良相信,如果不用顾忌会造成社稷动乱,民心倾覆,那么天子必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剑砍了太上皇这个罪魁祸首。

但是,天子之尊,享国之永,受国之垢,注定不能随心而为。

太上皇犯错,那也是兄长,天子如若真的对兄长做些什么,百姓们不会觉得,是在惩治罪恶,只会觉得,是天子不讲孝悌之道。

天子心中有一团火,但是,这团火却宣泄不出,这是让舒良最担心的。

他担心日子久了,这团火,会让天子的心性变得偏激,甚至身体上出现问题。

所以,出气的事情,他来做!

哪怕因此会受到斥责,会受罚,他也认了。

事实上,舒良在带人围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回京之后会被夺去权柄,发回内宫伺候,若是严重些,打发到凤阳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面对满朝而来的敌意,舒良其实十分淡定,他拱了拱手,依旧是那套说辞,道。

“陶总兵所言,有实情,但也有夸大之处。”

“咱家的确将带去的一千锦衣卫布置在了行宫外围,但那是因为,宣府城外,太上皇金口玉言,命咱家负责行宫的外围护卫,身负圣命,咱家不敢轻忽。”

“至于率众强闯行宫,也是无稽之谈,咱家既然被派去侍奉太上皇,自当尽心,宣府天寒地冻,咱家好不容易收集了百筐上好的炭火,紧着给太上皇送去,不过多带了几个人而已,却被用来小题大做。”

“还有,所谓言语逼凌太上皇赴土木祭奠,这个罪责,咱家也不敢担。”

“太上皇金尊玉贵,若他老人家不愿致祭,何人能够强逼?咱家承认,当时是说了些话,劝谏太上皇,但是,绝无逼迫之意……”

说着话,舒良略侧了侧身子,迎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敌对目光,淡淡的道。

“你们说咱家逼凌太上皇,那么,可有见到军报当中说,咱家带着人,强行裹挟太上皇致祭了吗?”

“何况,此事本就是太上皇之意,咱家不过顺水推舟,多说了一句而已,要是这就算逼凌太上皇,那么诸位御史科道的大人们,你们逼凌天子的时候,可比咱家多了去了!”

朝堂之上静了片刻,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都愣在了当场。

他们确实是没想到,到了如今,舒良竟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不仅如此,还敢倒打一耙?

寂静之后便是喧嚣。

“嗡”的一声,满朝爆发出阵阵的议论之上。

无数个御史纷纷出列,脸色涨红的指责道。

“诡辩!”

“奸宦竟敢如此,欺我朝廷无人不成?”

“放肆,你一区区内臣,竟敢自比谏官,想要造反不成?”

这个大明,科道清流是最为骄傲的一个团体。

其中,尤其以御史言官,风气最为严重。

他们手掌监察之权,从地方到京师,从七品小官,到六部七卿,无事不可劾,无人不可参。

他们是大明的正义化身,是中流砥柱,是国之柱石。

区区一个宦官,敢和他们相比,配吗?

“肃静!”

场面乱糟糟的,终于有分量足的大臣忍不下去,沉声喊道。

不过,却不是六部七卿,而是内阁的俞阁老。

俞士悦新晋次辅,本又是清流出身,有科道经历,资历威望都是够的,他一出面,殿中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但是,这些御史们脸上的愤怒之色,却没有丝毫的消散。

这让俞士悦感到一阵头疼。

舒良的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天子给内阁的考验!

内阁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地位,是因为它职在调和内外,维持朝局的稳定,君臣的和睦。

这一点,天子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

但是,时至今日,内阁尚没有真正在这方面展示出自己的实力,这次,就是试金石。

俞士悦能够想到,如果这一次早朝,内阁没有平息群臣的手段。

那么,之后内阁的处境,就极为堪忧的。

不谋其政,也就不必在其位了!

这不是他们几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内阁的问题,内阁既然无用,那么自然会有新的机构出现,负担起调和内外的责任。

所以,内阁的诸人,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约而同的放下了各自的成见,全力以赴。

事实上,如果有聪明的人的话,就会发现,今天的朝会上,代表着文臣高端力量的六部七卿,都过于沉默了些。

往常的时候,科道们闹成了这个样子,老大人们无论出于何等考虑,都必然会出面维持秩序。

尤其是左都御史陈镒,要知道,御史本身,也是受监察的,如此殿喧哗,已是逾矩。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

原因就是,早在上朝之前,他们和内阁的这几位大臣,就接到了宫中传过来的消息。

太上皇的圣驾,已经在宣府起行了!

消息走的不是兵部的渠道,而是锦衣卫直送宫中。

所以,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外朝的一应官员,全都没有得到丝毫的风声。

这也就意味着,这次朝会,彻底成了内阁和外朝的博弈。

舒良之所以会被群起而攻之,是因为他逼凌太上皇,将天家真实的,血淋淋的关系摆到了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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