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卷 楔子(1 / 2)
华山之巅,分外寒冷,深秋时节,已是大雪纷飞,天寒陡峭,地冻雪舞。
积玉堆琼,山巅高耸,欲扶摇上青天;峨眉奇美,遗世独立,如寂寥锁春秋。
在这漫天飘荡的雪花中,远远走来一少僧一老道。
赞圣僧,眉清目秀,体态轻盈,一袭白袍,年岁未及而立,睿智勘破世间;
好仙道,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着道袍,老当益壮识途,淡泊胜却名利。
这华山上此刻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即便是身手矫健的旅人,也不会选在这时登上这素以奇险著称的名山,山陡路滑,稍不留意就会坠入足下的万丈深渊。
僧道二人施展开上乘的轻功,不但如履平地,手足轻快,而且内力摈出体外,身上居然连个雪片都未曾沾到。
二人见四下更无旁人,心里更是说不尽的舒畅惬意,一身的神功奇技,也不再刻意收敛。
只见那老道袖口轻轻一摆,刹时卷起大片雪花,未及触手,袖口又是轻轻一抖,将雪花悉数拍出,丈外许远的一块已积雪的石头上登时印出两行小字。
那少僧见老道亮了这一手,心下极是钦佩:“他这手青龙汲水、长虹吐信的功法,自负自己勉力也可办到,但绝不能似他这般挥洒自如,轻松写意。至于仅凭袖力就用雪花印出字来,这般功力当真匪夷所思,神乎其神。看来自己的功力与这前辈相较甚远矣。”一想到这,他忽然发觉自己竟起了相竞之念,不觉间已着了“象”,不禁又是惭愧。
那少僧心念一转,当下双手虚空,缓缓拍出三掌,那石旁的松树倒似受了一股劲风,不住颤抖起来,枝丫上的积雪慢慢飘散下来。
飘落下来的雪并不厚重,更像是大片的雪花,奇妙的是这些雪花似乎成了一层珠帘,将漫天的飞雪挡在外面,远远看去好似这松树给石头打了把雪伞,这奇景煞是好看。
二人相顾一笑,来到石头近前,只见那印出的两行小字正是“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少僧不禁喝了声彩,道:“好诗句!好意境!”
老道微微摆手,笑道:“老道不过是拾古人牙慧,贻笑大方罢了。”
少僧又道:“前辈写的可是‘一代文宗’元好问的词句么?”
老道微微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元好问《雁丘词》中的一句。相传有次他遇到一名打雁人。打雁人跟他说:‘我捕到一只雁,并将其打死。另一只雁本已逃出罗网,不料竟悲鸣不肯离去,后来竟撞到地上自杀而亡。’元好问旋即想到一对同样为爱殉情的痴儿女,感慨不已,当下作了此词,一直流传至今。”
少僧言道:“他词意中把那对大雁视为情侣,孰不知也许它们本是朋友、兄妹或母子呢?由此推见,俗世间的那些情爱,也许只是些牵强附会的错意,给别人强加个自己的念头罢了。”
老道哈哈大笑:“世人确是多有些不容辩解的执拗,同一事物,各人的看法却又不尽相同。元好问这首词后半阕就写道‘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在他眼中这对大雁的惨死固然不幸,但它们也是幸运的,他们的这段故事将因此被铭记传诵,比那些正常死掉的飞禽,不知要幸运多少。”
那少僧却道:“我看倒是未必,道家先贤庄子就曾打比方说,自己宁愿像乌龟在泥里拖着尾巴爬,也不愿被杀死而被供奉在庙堂上。”
那道人笑得越发厉害,道:“与我相识的高僧向来只说些佛理佛言,他们绝不肯如你这般,引些道家《法华经》里的道理,所言所行绝不会越界出格,孰不知心中有了‘疆界’,就着了色,着了痕迹。难怪圣僧你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教之主,见识的确处处非凡。”
这一僧一道乃是当今天下僧道两教之魁首,他二人不但武功绝顶,罕逢对手,而且修为威望极高,一声号令,天下僧道莫不俯首相从。
这年轻的和尚名叫相云,自幼在峨眉山华藏寺出家修行,天资过人,聪颖好学,因而佛理修习精深。年幼时,他意外失足落入山涧,机缘巧合之下,他竟在一处隐秘的山洞中,寻得前辈高僧留下的一部修习内力的武功秘籍,习得一身纯正无上的佛家内功心法,自此修习任何武功招数,犹如探囊取物、水到渠成一般轻而易举。
他师父益心大师眼见华藏寺竟出了这样一名品性纯良的武学奇才,内心自是格外欢喜,对相云更是苦心栽培,带他寻访名师,日夜修习武功佛法,盼他能够将华藏寺发扬光大。他也果真不负所望,刻苦修习,终于大成,几年之间,佛门武功竟无一不晓,无一不通。
待相云二十岁时,在佛门中已罕逢敌手。益心大师弥留之际,倍感欣慰,不但将华藏寺方丈之位传给了年纪轻轻的相云,更是要他起誓向武林各大门派挑战,以立声威,务要将佛门发扬光大。相云本无意此等虚名,更不愿就此引起武林纷争,无奈碍于师父死前的心愿,推脱不过,勉强答允只挑战劣迹斑斑、穷凶极恶之辈。
于是三年之间,相云棍扫崆峒三绝,拳败昆仑剑圣,足蹬天山刀隐,更是掌毙魔教五大长老,所到之处,凶恶之徒无不胆寒。
时日不久,天下皆知佛门出了一名百年不遇的后起之秀。相云二十五岁那年,云岩寺主持明月老禅师圆寂前,将代表佛门至高无上权力的“阚海佛珠”传予相云,自此天下佛门四海归一,凡佛门修习弟子均听命于相云调遣,佛门势力因而日渐强盛。因相云在四川峨眉山出家修行,江湖人称“峨眉佛圣”。
这眉须皆白的老道,俗家本姓张,出家后,人称恒古道人,常年在龙虎山修行。他成名已久,游历过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结交的均是武林名宿,当世之杰。年逾八旬,掌管天下道教也已三十余载,一身道家功法更是旷烁古今,老而弥坚,江湖人称“龙虎道圣”。
华山盛景美不胜收,伴着漫天的飞雪,显得更加蔓妙绝伦,二人边说边笑,兜兜转转,一步一景,乐不知返。不多时,来到华山一处险要之处——鹞子翻身。
鹞子翻身其路凿于倒坎悬崖上,从上向下望去,唯见寒索垂于凌空,不见路径。常人至此,须要面壁挽索,以足尖探寻落足石窝处,交替而下,更有几步须如鹰鹞一般、左右翻转身体方能通行,因而得名。
二人艺高人胆大,有心相较下轻功,面对陡峭绝壁,竟然直直跃下,一人用手轻拂石壁,一人用足略蹭岩边,辗转腾挪,似猛虎下山,如蛟龙入海,顷刻间即奔至下棋亭,竟是齐头到达,不分先后。
僧道二人相视一笑,相携走入下棋亭,缓缓坐下。下棋亭又称“博台”,相传为陈抟老祖与宋太祖赵匡胤下棋之处,亭中桌上仍摆放着当年二人下棋时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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