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火树银花(二)(2 / 2)
“这倒是,上回,我衣裳破了,还是赵师兄亲手帮我缝的呢,不信,你们来看?”冯宝一面说,一面展示袖口粗糙的针工,“虽说难看了些,好歹花了心思呀!”
彭通听了,连连点头,更道:“说起这几位师兄,最属赵师兄出挑,不光办事干练,人也稳重;邓师兄虽也不逊色,但终日板着张脸,做起事来,丁是丁卯是卯,未免不近人情;杜师兄为人和气,但有点莽撞,刘师兄太爱计较,似乎都不讨师傅喜欢!”
这一席话虽露骨,胜在中允,守礼等人听了,都无异议,纷纷点头。
这时,门开了,守礼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提着心望向门口,只见孟轲直撅撅站着,急扯白脸道:“师傅起床了,刘师兄派我来唤你们,等下一起向师傅拜年!”说完,扭头走了。
守礼惊悸不安,焦虑道:“他不会听见了吧?”
“听见就听见了,实话实说罢了!”彭通坦然无畏,率先出了房间,众人见状,紧随其后。
到了后院,院里早站了一地人,前排赵钦、杜陵、邓佶、刘昺四个并肩站着,后面论资排辈,井然有序。守礼几个入门最晚,又无功绩,自然而然排在了最末。
须臾,冯子敬走出风帘,昂然站在廊下,精神激奋道:“去年,花房得了上头不少夸赞,自然,少不了大家勤勉的缘故,今年伊始,还望大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哈!”
话音刚落,底下轰响,鼓掌喝彩。宋通儒便踩着声浪,步履姗姗,提溜着一麻袋压祟钱,笑嘻嘻撂在风斗边,然后喊了赵钦、邓佶,点了人头,逐一发送压祟钱。
孟轲领了赏钱,笑道:“三阳交泰,日新惟良,随喜,随喜。”
赵钦瞥了他一眼,打趣道:“新年伊始,骨头就发痒了,还不快接下这压祟钱?”
孟轲呵呵笑着,双手接了。
很快,轮到守礼、梁芳最后领赏。俩人并肩齐步,不约而同向冯子敬、宋通儒顶礼磕头,说了两句吉利话讨彩,然后婉转向赵钦、邓佶作揖,喜眉笑眼接过福袋子,退回原地。
冯子敬目光流盼,见众人领了赏,无不面带喜色,便趁热打铁又说些鼓励之言,鞭策众人。宋通儒亦步亦趋,也发表了一通劝善规过的感言,然后便散了会。
后院顿时熙攘嘈杂。赵钦有事安排守礼,便喊住了他,梁芳好奇,随着也留下来。
“下午,提前在花厅等我,我带你修两盆盆景,明儿一早,咱们天不亮就出发去长信宫!”赵钦敛容正色,声音清越,目光直视守礼,透着股不可违抗的态度。
守礼唯唯点头。
梁芳专门留下,本以为赵钦有好东西送守礼,自己能分沾余沥,谁知只是派差事,梁芳暗暗叹了口气,再度抬头,见赵钦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自己,梁芳惊吓之余,赶紧掩饰道:“赵师兄,我家乡有个约定俗成的忌讳,正月里不能说‘死’字,一旦说了,马上口诵‘乾元亨利贞’,如此,便能逢凶化吉、落难成祥!”
守礼无故又听了一遍,不禁好奇道:“赵师兄,头回听说还有这忌讳,这有什么依据吗?”
赵钦愣怔着双眼,久久才张口道:“你俩算把我问住了,这些忌讳,多是乡僻之地口耳相传,有没有依据,我也不晓得,只能说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吧!”
梁芳听了,粲然露出牙齿,道:“赵师兄家在朗州,我家在润州,咱们离得近,师兄居然没听过这忌讳?”
“你啊,多半没出过远门!”赵钦半是嘲笑、半是怜爱,“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你听过吗?这朗州和润州虽离得近,但中间隔了个灵璧县,风俗迥然不同!”
“那师兄的家乡朗州都有什么忌讳呢?”守礼见梁芳耷拉着脑袋,故意追问了一句。
赵钦笑了笑,“我们朗州的忌讳可多了去了,这要从头说起,只怕要说到天黑了!”
梁芳听得清楚,喜上眉梢道:“赵师兄就拣些有趣的忌讳,说给我和守礼听听!”
赵钦目光深邃,似乎忆到了什么陈年往事,笑着道:“说起忌讳,语言、饮食、服饰、岁节、出行......几乎贯穿了乡亲们一举一动。此时此刻,我也不晓得该从何讲起,只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人生了病,久治难愈,药石无效,长辈们便把病人的药渣倒在车道,说是让千人踏、万人踩,就能驱病出门,托人消灾!”
守礼听得清楚,不禁怔怔出神。离家半载,杳无音信,不晓得恶疾缠身的守礼娘病情有无好转,也不晓得张仁是否回心转意,要是早听来这法子,有样学样,说不定守礼娘就大安了,哪里还用恳求医馆,吃那些倒胃、无用又昂贵的药材。
梁芳见守礼发呆,连忙望了望赵钦,道:“我们润州有一风俗很有趣,师兄要不要听听?”
“你只管说就是了,我还能捂住你的嘴不成?”赵钦来了兴致,嘴角挂起笑意。
“常听乡里的耆老们说,七不出门、八不归家,我一直觉得奇怪,这出门归家还要挑日子不成?”
赵钦敛步,笑道:“这有何稀奇?我们朗州十三忌出远门,只因十三与失散同音,其实,这些都是托词,无非是家里的老人担心出门在外的孩子们,凭空想象捏造的罢了!”
“哦!”
梁芳、守礼若有所悟,齐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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