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麟德殿(上)(2 / 2)
崔豫霄先是一楞,而后笑着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琰哥哥也学会客套了”,又道,“朝上多有流言,但我从未记恨过哥哥,相反,做了多年太子,我倒更羡慕你了。”
崔琰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弟弟,自小就与他聚少离多,每从军营归来,总会被他缠着玩闹。认真想起来,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也多是与他度过。春天,豫霄站在桃花树下,看着琰哥哥爬上树梢卖力地抖落整颗树上的花朵;夏天,豫霄站在太液池边望风,等着琰哥哥抓住池底游得最滑的那条红色小鱼;秋天,两人用风筝化作翅膀,在龙首塬上争斗;冬天,用静安宫门前的雪垒成一排排的士兵,教他们打雪仗,擒主帅。但自从两人逐渐长大,朝堂势力微妙,自己也与他见的越来越少。虽然他是在刻意的疏远,但在外人看来,更坐实了文武不两立的政治预言。
两人酒罢正要散去,却被一人扯住衣袖。“这大喜之日,两位皇子为何喝起了闷酒。来来来,我陪你们一个。”
尉迟骥拿起酒杯逐个与二人碰过,一饮而尽,那二人只得陪了,崔琰正要搭话,却见他道。
“两位舅哥,小子虽是个粗人,不懂得你们这些个礼貌。但这些日子与你二位相处,也甚是投缘。日后我若继位,必与黎朝结盟修好,哈哈,来,再饮一个。”
崔琰笑他说话直爽,便陪了一杯,转眼却见弟弟面色嗔怒。
“怎么了,豫霄?”
崔豫霄抿了抿嘴唇,眼神左右瞟了几下,似乎有话要讲但又有所顾虑,但最终还是开了口。
“议亲之事未定,凉世子就喊舅哥,实在不成体统。”
崔琰稍稍咧嘴笑,而后对尉迟骥道:“我朝民风淳朴老实,这该走的礼节缺一不可。凉世子,你莫要太着急。”
说罢,又随意瞥了眼弟弟,从他的神色里看到一丝失落和担忧。郡主。他担心得理所当然,麟德殿上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圣人不会将疼爱的御知远嫁草原,即使是对方一再追求,也绝无可能。
再转过头,御知正与安别闲话家常,两人眉飞色舞嬉笑着扭作一团,直到皇后咳嗽两声,安别才端直坐好。
尉迟骥侧目,正与常皇后眼神相交,常皇后横眉冷对便转过头去了。
他却问:“贵朝皇后虽上了年纪,但隐约还看得到写年轻身材。定是清秀雅致,温柔贤淑。”
“胡闹!此话大逆不道,有辱斯文!”
崔豫霄话音未落,便被他打断。“误会了误会了,我并不是言语轻..啊,轻..”
“轻薄?”
“对。我并不是轻薄贵朝皇后。”说着,又朝崔琰举杯,谢他提醒自己不懂汉语,“只是发觉她眉目之间与安别郡主很像而已。何必如此激动。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我也不是个蠢人。”
崔琰笑笑。“郡主生母与常皇后是至亲姐妹,像一些也是正常。”又道“说来我也好奇,今日是我朝家宴,又宴请百官。世子怎么也来了,难不成,是要入我朝做个使官么?”
“哼!自己非要闯进来,还能如何。”崔豫霄在一旁闷闷不乐半晌,终于忍不住。“议亲之事还在商议,他便这样目中无人。若不议亲,恐怕他是要...”
“住口!”
三人正在闲聊,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转过头去只见圣人怒目而视,伸手指着崔豫霄。“内侍。景王喝醉了,引他回去休息。”
程笃汝紧走几步下来台阶,使着眼色给崔豫霄,却见他死活不肯挪步。便道:“再不走,怕是要禁足年后才能出来见人了。”
崔豫霄惊闻,侧目抬头看了眼圣人,又转身看了眼御知二人,最后将杯子掷在凉世子面前,心有不甘地迈步出了大殿。
“混账东西!”圣人见他摔杯,气的直咧嘴,伸手抄起面前的瓜果便仍在了地上,摔得稀碎,在坐诸臣子皆面面相觑不敢搭话。只有尉迟骥在那嗤笑。
圣人不禁气恼,“世子为何发笑?”
他却道:“原是小事,不想景王殿下竟如此恨我。小王笑的是,刚才陛下生气的样子,跟景王生气的样子一模一样。果然是亲生父子,一脉相承哈哈。”
圣人见他放浪形骸,知道他是野性惯了,多说无益,反倒降了自己身份。便不再理他,挥手叫人继续奏乐继续舞。
崔琰见他要走,便在身后喊了两句,不见他停下,只好跟了出去。在殿外与他又寒暄几句,劝慰一番后往便侧殿去了。百步左右,便见一侍女打扮的瘦弱身影站在角落躬着身子低着头。
还好,果然仍在。“你随我来。”
那人正要抬头,却被他近身拦住。“小心旁人,叫你看时再抬头。”那人唯唯诺诺只点头不语。
顺着偏殿走了几步,那人每欲开口说话,但顾忌周边侍女侍臣鱼贯不绝,便生生咽了回去。见金银玉器琳琅满目,仿佛又回到从前宫里伺候的日子,一些往日画面历历在目如画卷般从脑中略过。绿色、金色、绯红,交织在一起。空气冷得令人颤抖,不自觉的打起哆嗦。
崔琰侧目。“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
再行进时,却被崔琰伸手拦在偏殿一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侍卫靠墙站立,手执金戈,怀仗银刀,身披玄色生铁铠甲,眼神如炬在百官群宴游离,好似寻找下一个猎物。
“福儿!”胡姨惊呼。
“禁声!”崔琰脸色阴沉地上前拉住她,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那胡姨好不容易见了阔别十数年的孩子,哪肯就此离开。整个人都缩在地上蹲着,鞋子在地上嗤嗤的划,双手掰扯着他,妄想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你疯了!”
行至偏殿门外角落处,崔琰压低嗓音吼道。“你是要害死他!若叫人认出你,你儿子就休想活过今夜了!”
胡姨忽地静住了。
是啊。东市口的血干了十六年,自己几乎不记得台阶上的那个人当年是多么残忍、无情,如同野兽一样伤害信任他的人。而所知道的,所见的、所做的,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威胁。只有自己藏好,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让他心有疑虑迟迟不敢下手,这样才能保自己和儿子的安全。
想到这里,她慢慢的站起了身子,低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抬头。
“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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