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五、六(1 / 1)
五
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少有大奸大恶的,也可能是处在一个不起眼的地位,想恶也恶不到某个高度。对一个人的爱与恨都是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来感受,是从自己利益得失的角度来看待,人的定势规定了这种感受成长的方向,其实喜欢的未必那么地好,讨厌的未必怎么地坏。杨光的认真不妥协被说成倔强,钱想的努力挣钱被说成贪婪,老乌的胆怯盲目被说成阴险,小汪的无为随和被说成优柔,小刘的轻信热情被说成暴躁,柏松的处处反抗被说成另类,小米的无为被说成无能,我的善意被说成大彻大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人人有自私的一面,人就是动物,无处不在的竞争可以形成不同的人格。这也是各式各样评选活动的内在动力,可以说成是调动人的积极性,也可以说成是利用人的弱点。无可指摘,这世上每一件事都是有缺点的人在做。
钱想当着我的面对甄台嘀咕:“杨光不听从领导,很多能提高台站观测质量的好办法都无法实施,障碍全来自杨光。”甄台不作声。钱想继续说:“杨光孤高自傲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的不良影响太大,造成全科室的人在观望。”甄台继续沉默。钱想换了说法:“评比的成绩我无法保证。”甄台开口:“杨光什么都不干?他值班的当天是全台站出现失误最少的日期。我看没有杨光,成绩会更差。”钱想偃旗息鼓,这只是暂时的,类似的谗言钱想多变。“甄台,今天我叫杨光做一张分析图,他没有做。”甄台问:“缺的就是市局陷情研讨会要求展示的那张?”“对!就是那张,会上陈科还说了几句责备台站的话。”“钱科,我也没指定杨光负责这项工作,去年是汪台负责的,今年是你负责,这都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甄台,我这几天有点忙,省局要求报账。我就让杨光给随便做一张,这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件难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都是单位的事,何必分得清清楚楚的,我看这是对工作对集体的态度问题。”“钱科就算你说的对,我也没有办法,你敢当着杨光的面理论理论?”“甄台,我犯不着,我看你也不敢。”“钱科,不是你犯不着,没人敢。杨光有一个特长,当他理屈的时候,他很有耐性地闲扯,一会就现场抓你一个不是,然后死死盯住这一点不放,直到逼退你为止。”“甄台,大家都知道他经常无理取闹。”“你言重了,我欣赏他的是从来不无理闹事,而且从来不致人于死地。”“甄台,那我没法再当这个科长了。”“钱想,你爱干不干,你不是杨光,你舍不得。说吧,有什么破要求请直说,别说东言西的,言不由衷,谁不认识谁呀。”我觉得好笑:“钱科,傻——了吧。”杨光对我说:“他才不傻呢,他没皮没脸,他的目的肯定能达到。”“杨光,大姐——问你,钱科——真的让——你做图?”“他不敢指挥我,不过在我面前叨咕过,就是自言自语。我只能算是听到,不过钱想知道我最不愿意过话的人就是甄台,就算当着我的面说,我都懒的对甄台否认,他算准了我。”“杨光,你这谁都——不怕的脾气——并不好,大姐说的——是好话。”“大姐,我就是想远远地躲开,至于躲开的方法,哪个直接就用那个。就我们单位的性质,对手算计到骨髓,只要自己不犯大错,能奈我何?台长能用的方法有二,一是使劲让你干工作,二是不让你干工作,我现在就是二,可是他想不到两样我都不在乎。”
钱想的确很努力,因为家贫,始终难脱小家子气,他就是一个奋斗与乞丐的混血儿。公正地说,我肯定他的奋斗精神不认可他的所做所为,一些细节上的做法真的很猥亵。
乌焦青对待柏松的态度更直接:“甄台,柏松这孩子太不像啊——,是吧——,都明白的。”“乌科,你说过不止一次了,第一次说我无论如何都听不懂。这三番五次的,我懂了,就是你不想要柏松了,想把他清出定位科。”“这可不是我说的,甄台啊——,明白人,是吧——,都明白的。”“柏松离开了,四个人的工作,你们三个人干?”“可以,三个人就三个人,只要没有柏松啊——,是吧——。”“乌科,你说柏松如何安排?”“甄台让他开车,他进台站的理由就是啊——,是吧——,都明白的。”“车在汪台的手里。”“甄台,妙哇啊——,一箭双雕,是吧——,都明白的。”“乌科,私下我了解过,汪台不同意三个人值班。”“他当然不啊——,对自己啊——,是吧——,都明白的。”
我问老乌:“老乌,你怎么——那么——烦柏松?”老乌说:“老周,不是我啊——,是另有人烦,我是定位科的科长,不能没有一点反应的,是吧——,你明白的。”“乌科,你还——不如说——出来,就是小刘——烦柏松。”“小刘这样做啊——,哪说那了,是吧——,你知我知,是吧——,都明白的。”我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刘朝阳对柏松的态度与乌科有关。“你妈x的甄台,把老柏的儿子弄走,你妈x的一天天的啥都不干,你妈x的谁欠谁的。你妈x的,他连地都不扫。你妈x的,一逢节假日他就请假。”甄台对我说:“周大姐,你说这柏松如何安排是好,最好有人劝一劝他。”我说:“甄台,劝什么?劝柏松——天天拿着拖布拖地,拖走廊——拖会议室——拖厕所——拖台长室?甄台有——要求,我可以——过一句话。”甄台说:“你说也不太合适,多大点儿的事。”“就是啊,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老乌看——柏松不顺眼。甄台,钱科要——清除杨光。”“周大姐,我都清楚。”“甄台,你都清楚——还不想点办法——阻止事态的发展。”“周大姐,我阻止那玩意儿干嘛?走到哪步说那步。”
杨光和柏松走到一起,有事没事的在一起私语,周二的例会也是如此,旁若无人。柏松说话杨光沉默,顶多嘴角闪现一丝冷笑,那嘴角的肌肉似动非动,有表情但是不明朗,谁人都清楚是在笑。杨光说话不多,听入耳的柏松点头不住,在例会上也哈哈大笑,还直接用手指着顶棚说:“对了杨叔,就怎么整,他能有什么高招哇!人五人六的,浴猴而冠。”甄台肯定不爱听,但是几次拍桌子的都是刘朝阳,“你妈x的,别犯我手里。”
逢刘朝阳高兴的时候,柏松说:“刘叔,你呀——,多余拍桌子,用力太大手疼。”看刘朝阳要开口,杨光赶紧大声说:“刘哥,你被好几个人当枪使了。”“你妈x的!”杨光早跑得不见人影,再找,柏松也不见了。甄台非常懊恼,对我说:“我他妈的才明白,不论谁和谁闹别扭,倒霉的都是我,我要是不及时制止,都成阴谋。”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替他们惋惜,何至于此。
任何人当台长,小米即使不支持也不会反对。小米对任何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不用刻意逃避,不会有人主动牵扯上她,她最幸福。她当然有烦恼,认为争执没有她,好处也同样没有她的。对于幸福她不自知,只有我这样的人才看得清楚。人啊人,必须死过一次才能豁然开朗,真的是那样子,代价也太大了。
我决没有想到如今的我希望台站安宁,希望我的同事之间关系和谐,希望同我无关系的天下人平安,我做事有时根本不考虑个人的得失,我开始走向伟大。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禁自嘲,我诧异我的改变。从前那种渴望得到领导重视的心态淡薄,对领导的接见诚惶诚恐的窘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当前的我实际上才是领导真正的死敌。
杨光在台站对人对工作的态度趋向冷漠,相反的在家里在社会上他很活跃,我看出来,他放弃了。汪台不是,他的失望无处不在,安评公司有钱的时候,汪台大宴亲朋好友的得意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失落感。
六
4007年的年末,省局接连两次来人考核甄台,我都打不称职,理由是拖欠职工工资长达一年半的时间,其实不称职的理由很多,能够落实到纸面上的只有这一条。我和小米反对甄台,其目的是逼迫他发还拖欠的工资。杨光和柏松反对甄台,是被动的反抗。老乌不是反对甄台,他是反对任何人当这个台长,只要不是他当,他都反对。汪台的反对,是认定甄台夺走本属于他的台长。钱想的反对是一种判断,判断如何能够得到好处,只要甄台给予的好处大过拖欠的工资,钱想立刻赞同,以钱想的人格,肯定已经做过尝试,甄台无法满足他。刘朝阳谈不上反对,但是他也不可能支持,在谋求个人的利益上,他类似钱想,只是隐蔽一点步子小一点,目前还没有人看透这一点。
我自认为足以排除外来的干扰,我错了,我屈服于我生活的环境。此时,我才明白,我不应该来上班,我想尽快退休。这里本不是洁土,哪能静养我的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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