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易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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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喜欢女孩子,只不过是怕外人嘲笑,所以故意将我打扮成男孩的模样。

她扯下了我头上的头绳,在镜中,我看见那盘在双肩的长发,被一把血红色的剪刀一点一点地抹去了身影。昏黄烛光、喃喃细语、以及镜前逐渐陌生的面孔……虽是闭紧双眼,但眼角流下的眼泪慢慢淌过双颊、浸湿衣角。任人宰割般,我不再是婻婻。

在此后的日子里,她不再让我去碰女孩子的服装,也不许我用女孩子的腔调说话;每每她带我去见长得恐怖的人时,我也不能害怕、惊慌和发怵。可她每次在我缩在角落时,都在强调着她很喜欢我,喜欢我的微笑、喜欢我的声音,甚至喜欢我睡梦时的呓语。她说她第一次见我时,看见我满脸笑容地向她打招呼,她就决定了一辈子要将我带在她身边,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霆哥啊,那个发誓过会永远保护我的哥哥啊。

她不允许我讲有关霆哥的任何事,也不许我说喜欢其他人。她说她将霆哥弄得颓靡不已,这样他不会再有勇气来保护我,也不会再有与我的交集的可能。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霆哥的亲人会如此讨厌我,也或许是这样,阿妈才会那么狠心地抛弃我吧。

那晚大哭后,她强迫我服下许多古怪气味的药丸,然后……我不再会哭泣了……

她知道我心里埋怨她,她也带我去过许多在九泉岛见不到的好看的地方,甚至会为了我愿意一直保持人族模样,然后尝试去吃人族的食物。可我心灵深处依旧忘不了,在睡梦惊醒之中,她将一个男人吸光血液、啃光肉体,猩臭的残骨在她的双手下化成灰末,没有全尸。我会假装嘲笑她吃人族食物后的呕吐模样,配合她在千万美景中陪她嬉闹。

但是,我还是想去死啊。

即便她多么地喜欢我。我一直在她的欲望中压得没有任何安全感,她会给我作为人族的一些自由,有时我也会被她吐槽人族的爱情故事所逗乐,可是,这是多么荒谬的事啊?她伤害了我喜欢的人,让我离开了我的家人,让我不能再用女孩的模样示人,将我牢牢囚禁在她的世界里。

或许是我伪装的过于逼真,我终于可以暂时摆脱她了。这是一个姐姐的生日会,她被邀请要去参加,她怕我的身份会被暴露,便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于是,我偷摸着离开了生日会,却被奇怪的光传送到了满是绿草的悬谷。

我真的可以摆脱她的束缚了,可是我哭不出来,只能更咽地作笑着。不知为何,面对深不见底的悬谷,我竟没有半分害怕之意。我张开双手,呼吸这难得的自由空气,如同飞鸟般,扑向更为畅想的光彩……”

田译从日记本拉他进的幻境里出来,如同破梦一样,清醒后他起身盘着腿坐在床上。

他捶了捶晕乎的大脑,试图从胡亦婻的回忆里分离开来。在将日记本摊放一旁时,他叹了一口气,扬起嘴角莫名庆幸着:“还好我不是真的她,只是女身模样像她而已。不过刚来的那个悬谷就是她自杀的地方吧?”

田译翻了翻空白的日记本,无趣般掂量着日记本的分量。他抬起头,见到突如其来悬挂的铃铛,便看了看四周物件的摆放,竟是与他来灵祂试炼前一模一样。

左手抓空,他低头看见刚刚的日记本不见了踪影。他心生不安,可与生俱来的感应告诉他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外涉的隐患。但除了模样的不同,真的是这么平静吗?

——所以……她真的死了吗?

可惜他向来不会随身带个镜子的,就算是假扮成女孩,发型也是托钱小星解决的。不过就算是现在拿镜子看现在的模样,他也不知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只交代过自己12岁,难道那个魔族女人有喜欢小女孩的特殊癖好吗?胡亦婻应该不是胡家的神灵继承人吧?她有婚配。哎,不懂女人,不过幸好我不是在田胡两家生活的,感觉真压抑。

“不过……”

田译慢慢挪到床边,站起身来。

——既然我现在的身份是胡亦婻,而且也还是18岁,假设她是18岁自杀的,但我没有跳崖,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者,她是18岁之前跳崖的,那么她现在这年龄是一定活下来了,那么她后面发生了什么?可是……

“刚刚小星说他见到的是名副其实‘田译的日记本’,我喜欢写日记的习惯就只有14、15岁那时候,怎么我看到的却是我所对应身份之人的日记本?”

——不对,那些没有逻辑的文字应该不是12岁就能写得出来的,更感觉像是心事重重时的回忆。文字中有许多克制性话语,她写时应该很有克制地不想回忆什么。

田译边想边推开门走出了房间,竟撞见了在方堂游廊徘徊的刘阳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田译的问话叫住了刘阳柯。

“你……你真生我气了吗?”刘阳柯两指反复对碰着,低头不敢看田译,“你也知道,我害怕惹女孩子生气……”

田译低头看了眼胸前的身份卡,再走近刘阳柯捏起了他胸前的信息卡念着:“刘阳柯,男,元康岛。”

——他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田译把头侧向一边,双目失神般思考着什么,而他身前的刘阳柯面红耳赤地在躲避眼神。

刘阳柯吞了吞口水,紧张的说道:“那……那个……亦……亦婻……你的手能……”

田译才注意到还捏着刘阳柯的身份卡,便说了句“抱歉”后松手了;刘阳柯后退了几步后扭头抱怨着:“你也太犯规了吧?长得好看就算了,还喜欢到处撩男生……”

——等等,他刚刚好像叫我“亦婻”!

田译低头托腮自言自语道:“难道在日记本消失后,我的身份就被那个女孩取代了吗?”

“亦婻,其实我过来也不仅仅是来道歉的,还有就是……我表妹也参加了灵祂试炼,到时候我表妹跟我走一块的时候……能……跟我保持一定距离吗……”刘阳柯把脸看向一侧,两指不停地在对碰着。

——所以到底她的形象是怎样的?我的灵祂试炼应该就是围绕她的故事所开展的,可,关于她现在的人物形象,我难以确定。

田译伸出右手拍了拍刘阳柯肩膀,淡淡回道:“你放心,我对你的事并不感兴趣。”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刘阳柯挠了挠头。

“你听过‘田译’这名字吗?”田译尝试拿刘阳柯来判断自己的推测。

刘阳柯先是惊愕,然后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看田译:“你可真行啊,又勾搭了新的男人。不过如果他也来了灵祂试炼,可别忘了也把他拐进我们律府教堂啊!”

“追尘——”

田译心生无趣便闪移到门口,望着两旁泥泞的沙石路,他朝左边走去,随之拐进他很少经过焚烧垃圾的方形土坯焚池。

顺路而上,黑色碳土浸污靠近焚池的低矮野草。野草叶芽秃尽,只剩一副空壳躯体,但无意踏入的滚石却难以压倒它的身躯。随将深入,杂乱无章的荆棘栏住大半道路。田译两指紧捏未长荆刺的枝处,掰弄于一旁,继续向前走去。

“你会爱我吗?”

一声回响,引得田译扭头看向方才拦路的荆棘。然而荆棘处空无一人,只有背后焚池扬起的尘烟。

半月村的颓景总是能让他感悟出许多不同感想,他也很喜欢在思绪匮乏时绕进偏巷陌路。既然灵祂试炼的所有场景都是他18岁时的模样,那参与的众多参与者里,场景真正所显示的时段到底该如何划分呢?

他停在灰紫色瓦土浸染的土坯房前,右手随意按在木窗下。手心翻涌的感应令他看见有关房屋主人以前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争吵、暴力、死亡……他是听过有关原屋主人的一些家事,可都只是传闻,但在这触碰的短短时间里,本是随被捣毁的房屋一同落寞的过往,凝结成几张画面,重新展现给他看。

千百人中有千百种难语的痛苦,有的容易分享,痛苦便在分享中渐渐被淡忘了;而有的难以言说,痛苦便在喑哑中更加翻涌更加难忘,最后成了苦衷、成了借口。

但手心的感应却没有结束,他感应到能够与他共鸣的力量。闭眼通望时,他见到一条紧挂在悬梁绳索、一条生灰的方板木凳、一道死白的透射光,还有一张无动于衷的面孔。

顾不上多想,田译从左手边的大门破力而入。呛鼻的尘灰一时吸入,他咳嗽一声后,抬头看见正要轻生的男孩。

“这只是个幻境啊,别想不开就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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