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上)、惠岸战猪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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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

如来见了,心中大喜道:“别个是也去不得,须是观音,神通广大,方可去得。”菩萨道:“弟子此去东土,有甚言语吩咐?”如来先命阿傩取出锦襕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递与观音道:“这袈裟、锡杖,可与那寻到的取经人亲用。这两样东西,是见证他坚心来此的信物;警告他不可丢失,若少一件,难取真经。”这菩萨皈依拜领。这时,迦叶急走上来道:“师父,西山快乐园中的力士来报,说养在园中的三个狮虎兽不见了。”如来道:“这还了得,下到凡间,不定吃了多少生灵。”遂瞑目算来,道:“这三个怪兽在狼头山,领了一班小妖称王称霸哩。阿傩!”阿傩近前道:“弟子在!”如来道:“拿上我的震兽鞭,把三个怪兽收回来。”阿傩就要领命离去,如来又叫住道:“你不要去了。观音,这狼头山在唐界西边约一千里处,你先到那里告诫三个怪兽不要行凶,安心在那等待取经人,要他仨给取经人做个徒弟,一路保护取经人,将功折罪。”观音点头应许。如来忙又叫阿傩取出三个花帽儿递与观音,道:“这帽儿藏着三个金箍儿,此宝唤做‘紧箍儿咒’,你哄他三个把帽儿戴在头上,里边的金箍儿,自然见肉生根。这三个箍儿各有各的紧箍儿咒语,你来默念几遍。”如来便授于观音咒语三篇后,道:“三兽若不服你管时,把‘紧箍咒’念一念,眼胀头痛,脑门皆裂,保许乖乖等在那里。等以后他仨跟定取经人不服管时,你再把紧箍咒传于取经人。往狼头山去的路上,不要走的太快,顺便看看取经人来西天的路径,我等心中也好有个数。”

那菩萨闻言,踊跃作礼而退。即唤惠岸行者随行。那惠岸行者使一条浑铁棍,重有千斤,只在菩萨左右,作一个降魔的大力士。菩萨遂将锦襕袈裟,作一个包裹,令他背着,又与了他锡杖执了;菩萨将金箍帽儿藏入济世袋中,径下灵山。这一去,有分教:佛子还来归本愿,金蝉长老裹金禅。那菩萨到山脚下,有万衲寺幻影罗汉在山门前接住,请他少坐饮茗。菩萨不敢久停,曰:“今领佛祖法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幻影道:“取经人几时方到?”菩萨道:“八字还没一撇,难说,三四年罢,也未可知。”遂辞了罗汉,驾着祥云,径往东土行去。有诗为证,诗曰:

万里相寻自不言,却云谁得意难全?

求人忽若浑如此,是我平生岂偶然?

传道有方成妄语,说明无信也虚传。

愿倾肝胆寻相识,料想前头必有缘。

师徒二人半云半雾,正走间,忽然见弱水三千,乃是流沙河界。惠岸道:“师父,你看河有多远?”那菩萨停立云步看时,只见:

东连沙碛,西抵诸蕃,南达乌戈,北通鞑靼。径过有八百里遥,上

下有千万里远。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洋洋浩浩,漠漠茫

茫,十里遥闻万丈洪。仙槎难到此,莲叶莫能浮。衰草斜阳流曲浦,黄

云影日暗长堤。哪里得客商来往?何曾有渔叟依栖?平沙无雁落,远岸

有猿啼。只是红蓼花蘩知景色,白苹香细任依依。

菩萨道:“这大沙河有千里来宽。”惠岸道:“将来取经人如何能过去?”师徒边说边起祥云,要过沙河。忽然狂风大作,沙浪直打几十丈高,一个妖魔乘着上冲的沙浪,从水波中跳了上来。他生得:

青不青,黑不黑,晦气色脸;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眼光闪

烁,好似灶底双灯;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钵。獠牙撑剑刃,红发乱蓬

松。一声叱咤如雷吼,两脚奔波似滚风。

那怪物手执一根宝杖,纵上云端就捉菩萨,却被惠岸掣铁棒档住,喝声:“休走!”那怪物就持宝杖来迎。两个在流沙河边,这一场恶杀,真惊人:

木叉浑铁棒,护法显神通;怪物降妖杖,努力逞英雄。双条银蟒河

边舞,一对神僧岸边冲。那一个威镇流沙真本事,这一个力保观音建大

功。那一个翻波跃浪,这一个吐雾喷风。翻波跃浪乾坤暗,吐雾喷风日

月昏。那一个降妖杖,好便是出山的白虎;这个浑铁棒,却就如卧道的

黄龙。那个使将来,寻蛇拨草;这个丟开去,扑鹞分松。只杀得昏漠漠

星辰灿烂,雾腾腾天地朦胧。那个久住弱水惟他狠,这个初出灵山第一

功。

他两个战了四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惠岸道:“你是何方妖魔,在此拦路抢劫?”那怪道:“过我沙河者,必拿买路钱。休问我姓甚!”惠岸道:“我自出来混,还从没掏过买路钱!”那怪道:“那就别想过这流沙河。”二人说着又战了十多个回合,那怪又道:“我有百十年没遇着会家子了,今天真是拚得痛快。喂!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木叉道:“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观音赶路心切,哪里容他两个边战边叙,又看那怪不算太恶,便道:“惠岸,你闪开,由师父教训他两下。”惠岸听到观音吩咐,只得闪在一边。那怪听到一个女人要教训他,他便抡杖向观音砸来,观音口中念念有词,顺手把杨柳瓶抛向空中,刹那间,似有千百个瓶子一齐向那怪物砸去。那怪心惊道:“怎么象是南海观音的柳瓶子?我确战他不过,再说男不跟女斗,僧是吃不成了,躲了罢!”说着,便坠到水中,任凭惠岸叫骂,再不出来。师徒二人踏着祥云,便过了流沙河,继续东行。

行不多时,又见一座高山,山上有雾气遮漫,不能步上。正欲驾高云过山,不觉狂风起处,又闪上一个妖魔。他生得又甚凶险,但见他:

卷脏莲篷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

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

金盔紧系腮边带,勒甲丝绦蟒退鳞。

手执钉钯龙探爪,腰挎弯弓月半轮。

纠纠威风欺太岁,昂昂志气压天神。

他撞上来,不分好歹,望菩萨举钉钯就筑,被木叉行者挡住,大喝一声道:“那泼怪,休得无礼!”妖魔道:“这和尚不知死活,看钯!”两个在山底下,一冲一撞,赌斗输赢。真个好杀:

妖魔凶猛,惠岸威能。铁棒分心捣,钉钯劈面迎。播土扬尘天地暗,

飞砂走石鬼神惊。九齿钯,光耀耀,双环响亮;一条棒,黑悠悠,两手

飞腾。这个是天王太子,那个是元帅精灵。一个在普陀为护法,一个在

山洞做妖精。这场相遇争高下,不知哪个亏输哪个赢。

他两个正杀得好处,观世音在半空中早等不耐烦,抛下莲花,隔开钯杖。怪物见了心惊,便问:“你是哪里和尚,敢弄什么眼前花儿哄我?”木叉道:“我把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是南海菩萨的徒弟,这是我师父抛来的莲花,你也不认得哩!”那怪道:“我管他男菩萨、女菩萨,不就是仙界的大美人吗?我还不稀罕呢!”木叉怒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怪物,敢亵渎我师父!”骂着举棍就打,观音道:“木叉,不要和他打斗,我来问他。”妖怪道:“问我怎的?”观音道:“你是哪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怎么认得我?”那怪道:“我不认得你?我还曾求过你呢!你自喊什么‘扫三灾救八难’,我看你铁石心肠。”观音惊讶道:“我不曾害过一个人,怎说我铁石心肠?你在哪里求过我?我不曾见过你这长嘴大耳的妖怪?”那怪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里天蓬元帅。三百年前,天庭聚会时,只因带酒戏弄了嫦娥,被玉帝绑在贬仙柱上,打了二百五十锤,皮开肉绽,不成仙形;你恰从此过,我哀求你发一发善心,救我一救,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半点善心都不曾发,我恨死你了。”说着,抹起了眼泪。观音道:“我想起了这事。天庭中男女相戏,这是王母娘娘最恨之入骨的事。当时我没敢替你求情,是怕王母娘娘不给我面子。”那怪接话道:“玉帝把我贬下凡尘,一灵真性,竟来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道路,投在了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可惜生我的猪妈妈失血太多死了,因没奶吃,兄弟姐妹也相继死去。你能发点善心,我能到这一步?”菩萨道:“真对不起!你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那你后来呢?”猪妖道:“我便来到这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住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踏门’。不上一年,他死了,将一洞家当,尽归我受用。在此日久年深,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只好抢劫度日。”观音道:“我向玉帝求情,还要你去天庭若何?”猪精道:“罢!罢!我再不去那鬼天庭,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假仁假义,我也再不领你的情。”菩萨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既上界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生造孽,却不是二罪俱罚?”猪精道:“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嗑西北风!常言道:‘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还不如捉几个恶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菩萨道:“你能辨别好人、恶人?”猪精道:“欺男霸女的不是恶人?这方圆几百里内,见一个捉一个,听说一个去逮一个,我还替天行道哩!”菩萨道:“坏人也是人,佛经故事你没听说过,好多恶人都从善了,‘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汝若肯皈依正果,自有养身之处,世有五谷,尽能济饥,为何吃人度日?”猪精道:“你说‘世有五谷,尽能济饥’有点道理,我往后不吃恶人好了;你说什么皈依正果,我看算了,我连玉帝老子都不信了,还信杂七杂八的东佛西道?”菩萨道:“你善念没断,时存于心,将来必有善果。好自为之,自此别过。”猪精看着师徒二人驾云而去。

却说菩萨与木叉离了福陵山,半云半雾前行,又一座山橫在眼前。这山是独峰,岩石纹缝不竖不橫,突出的岩石就如扭麻花一样。远远望去,好似一条大蟒蛇盘旋在那里。山下有一条深涧,烟雾缭绕,寒气阵阵,阴森可怖。惠岸道:“师父,这山涧冷气森森,恐有水怪。”说不了,那涧中波翻浪滚,一条小龙腾空而起,双爪直抓向菩萨。木叉行者急忙用铁棍拦着,大叫道:“妖怪,敢抓我师父,看棍!”说着,手持铁棍向龙头打去。那小龙闪过头去,顺势用龙尾甩向菩萨,菩萨急忙躲过,生气道:“你这小龙,是哪海后代,竟在此行凶?”那龙道:“别问我是哪海后代,先让我磨磨爪再论。”说着,双爪又向木叉抓去。菩萨没了耐性,抽了一枝翠柳,向小龙腰眼甩去,只听‘唉哟’一声,那小龙就坠下了深涧。木叉道:“师父,这小龙断了气?”菩萨道:“哪里!他最多抽搐一天,就能解去疼痛。只不知他是哪个龙王的后代,为何潜伏在这里?咱们走罢。”说着,师徒俩踏云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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