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三藏收八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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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怪的火光前走,这大圣的彩霞随跟。正行处,忽见一座高山,那怪把红光结聚,现了本相,撞入洞里,取出一柄九齿钉钯来战。行者喝一声道:“泼怪!你是哪里来的邪魔?怎么知道老孙的名号?你有什么本事,实实供来,饶你性命!”那怪道:“是你也不知我的手段!上前来,站稳点,我说与你听。我:

自小生来心性拙,贪闲爱懒无休歇。

不曾养性与修真,混沌迷心熬日月。

四海游荡遇其仙,就把寒温坐下说。

劝我回心莫堕凡,伤生造下无边孽。

有朝大限命终时,七难八灾悔不喋。

听言意转要修行,闻语心回求妙诀。

有缘立地拜为师,指示天关并地阙。

得传九转大还丹,工夫昼夜无时辍。

上至顶门泥丸宫,下至脚板涌泉穴。

周流肾水入华池,丹田补得温温热。

三花聚顶得旧根,五气朝元通透彻。

功圆行满却飞升,天仙对对来迎接。

朗然足下彩云生,身轻体健朝金阙。

玉皇设宴会群仙,各分等级排班列。

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

只因王母会蟠桃,开宴瑶池邀众客。

那时酒醉意昏沉,东倒西歪乱撒泼。

逞雄撞入广寒宫,风流仙子来相接。

见他容貌挟人魂,旧日凡心难得灭。

全无上下失尊卑,扯住嫦娥要陪歇。

再三再四不依从,东躲西藏心不悦。

却被诸神拿住我,酒在心头还不怯。

押赴灵霄见玉皇,依律问成该处决。

多亏太白南极翁,出班俯囟把情说。

改刑重责二百锤,肉绽皮开骨将折。

放生遭贬出天关,福陵山下图家业。

我因忙乱错投胎,俗名唤做猪刚烈。”

行者闻言道:“你这厮原来是天蓬水神下界,怪道知我老孙名号。”那怪道声:“哏!你这诳上的弼马温,当年撞那祸时,不知带累我等多少,今日又来欺人!不要无礼,吃我一钯!”行者怎肯容情,举起棒,当头就打。他两个在那半山之中黑夜里赌斗,好杀:

行者金睛似闪电,妖魔环眼似银花。这一个口喷彩雾,那一个气吐

红霞。气吐红霞昏处亮,口喷彩雾夜光华。金箍棒,九齿钯,两个英雄

实可夸:一个是大圣临凡世,一个是元帅降天涯。那个因失威仪成怪物,

这个幸逃苦难拜僧家。钯去好似龙伸爪,棒迎浑若凤穿花。那个道:你

破人亲事如杀父!这个道:你强奸少女正该拿!闲言语,乱喧哗,往往

来来棒架钯。看看战到天将晓,那妖精两膊觉酸麻。

他两个自二更时分,直斗到东方发白。那怪不能迎敌,败阵而逃,依然又化狂风,径回洞里,把门紧闭,再不出头。行者在这洞门外看有一座石碣,上书“云栈洞”三个字,见那怪不出,天又大明,心却思量:恐师父等候,且回去见他一见,再来捉此怪不迟。随踏云点一点,早到高老庄。

却说三藏与那诸老谈今论古,一夜无眠。正想行者不来,只见天井里,忽然站下行者。行者收藏铁棒,整衣上厅,叫道:“师父,我来了。”慌得那诸老一齐下拜,谢道:“多劳!多劳!”三藏道:“悟空,你这去一夜,拿得妖怪没有?”大圣道:“师父,那妖不是凡间的邪祟,也又是山间的怪兽。他本是天蓬元帅临凡,只因错投了胎,嘴脸像一个野猪模样,其实灵性尚存。他说以相为姓,唤作猪刚烈。是老孙从后宅里掣棒就打,他化一阵狂风去了。被老孙着风一棒,他就化道火光,径转他那本山洞里,取出一柄九齿钉钯,与老孙战了一夜。适才天色将明,他怯战而去。把洞门紧闭不出,老孙还要打开那门,与他见个好歹,恐师父在此疑虑盼望,故先来回个信息。”说罢,那老高上前跪下道:“长老,没及奈何,你虽赶得去了,他等你去后复来,却怎区处?索性与我拿住,把这亲事了个断,才无后患。我老夫不敢怠慢,自有重谢。”行者笑道:“你这老儿不知分限。那怪也曾对我说,他虽是食肠大,吃了你家些茶饭,他与你干了许多好事。这几年挣了许多家资,皆是他之力量。他不曾白吃了你家东西,你要赶他怎的?据他说,他是一个天神下界,替你把家做活,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儿。想这等一个女婿,也门当户对,怎么坏了家声,辱了行止?当真的留他也罢。”高老道:“长老,虽是不伤风化,但名声不甚好听。动不动着人就说,高家招了一个妖怪女婿,这句话儿教人怎当?”三藏道:“高老施主呀!我徒儿说的不错,他虽丑了些,却能给你立家。你家招个天神做女婿,本应有些荣耀才对,怎肯听邻人闲语?”高老道:“小老儿每天心神不宁,家门都不愿出。长老呀!你就发一发善心,逮来退了罢!”行者道:“你老儿非要退他,那我就再走一趟,逮他来这里退婚。且莫忧愁,你还好生看待我师父,我去也。”

说声去,就无影无形的,跳到他那山上,来到洞口,一顿铁棒,把两扇门打得山响,口里骂道:“那馕糠的夯货,快出来与老孙打么!”那怪正喘嘘的睡在洞里,听见打得门响,又听见骂“馕糠的夯货”,他却恼怒难禁,只得拖着钯,抖擞精神,跑得出来,厉声骂道:“你这个弼马温,着实惫懒!与你有甚相干,你打我洞门?你且去看看律条,仗势欺人者,该个杂犯死罪哩!”行者笑道:“这个呆子!我就敲你几下大门,还有个辨处,像你强占人家女子,又没个三媒六证,又无些红茶酒礼,该问个真犯斩罪哩!”那怪道:“是他招我在先,退我在后,谁犯斩罪?那高老丈人执意退我,是否再招你为婿?”大圣骂道:“你这夯货,我会给你争女人?只因那老高跪我师父不起,我才来揪你去讲个明白。退与不退,你给老高议定,与我无关。”那怪道:“且休闲讲,看老猪这钯!”行者使棒支住道:“你这钯可是高家做园工筑地种菜的?有何好处怕你!”那怪道:“你认错了!这钯岂是凡间之物?你且听我道来:

此是煅炼神兵铁,磨琢成工光皎洁。

老君自己动钤锤,荧惑亲身添炭屑。

五方五帝用心机,六丁六甲费周折。

造成九齿玉垂牙,铸就双环金坠叶。

身妆六曜排五星,体按四时与八节。

短长上下定乾坤,左右阴阳分日月。

六爻神将按天条,八卦星辰依斗列。

名为上宝逊金钯,进与玉皇镇丹阙。

因我修成大罗仙,为吾养就长生客。

敕封元帅号天蓬,钦赐钉钯为御节。

举起烈焰并毫光,落下猛风飘瑞雪。

天曹神将尽皆惊,地府阎罗心胆怯。

人间哪有这般兵,世上更无此等铁。

随身变化可心怀,任意翻腾依口诀。

相携数载未曾离,伴我多年无日别。

日食三餐并不丢,夜眠一宿浑无撇。

也曾佩去赴蟠桃,也曾带他朝帝阙。

皆因扙酒却行凶,只为倚强便撒泼。

上天贬我降凡尘,下世尽我作罪孽。

石洞心邪曾吃人,高庄情喜婚姻结。

诸般兵刃且休题,惟有吾当钯最切。

相侍取胜有何难,赌斗求功不用说。

何怕你铜头铁脑一身钢,钯到魂消神气泄!”

行者闻言,收了铁棒道:“呆子不要说嘴!老孙把这头伸在那里,你且筑一下儿,看可能魂消气泄?”那怪真个举起钯,道:“猴头温,头上筑了洞可别怨我。”大圣道:“不怨你!看你的钯利,或是我的头硬?”那怪道:“你莫非被如来压呆了?”大圣笑道:“你才呆呢!”那怪道:“十万天兵都奈何不了你,若我把你送上了西天,那我不就成了三界名人了!”大圣道:“你若成了三界名人,高家就不再和你退亲。不要磨蹭,快动手!”那怪道:“我只下不了手。”大圣道:“你若不筑我,那你是愿意跟我走一趟了?”那怪道:“呸!看钯!”呆子抬高钉钯,照着大圣的头筑下,离头皮半尺许,猛又抬起,道:“这猴头温还真不怕!”大圣道:“展展眼不算汉子。不要玩虚的,不然就跟我去退亲。”那怪道:“你若是替别人办坏事,就别怪我了。看钯!”呆子着力筑将来,扑的一下,钻起钯的火光焰焰,更不曾筑动一些儿头皮。唬得他手麻脚软,道:“好头!好头!你那齐天大圣不是浪得虚名。”行者道:“你是也不知。老孙因为闯天宫,偷了仙丹,盗了蟠桃,窃了御酒,被二郎拿住,押在斗牛宫前,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也不曾损动分毫。又被那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炉中,将神火煅炼,炼做个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信,你再筑几下,看看疼与不疼!”那怪道:“你这猴子,我记得你闹天宫时,家住在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里。就是如来放你出来,你也该回老家,你怎么来到这里上门子欺我?莫敢是我丈人去那里请你来的?”大圣道:“你丈人不曾去请我。是我和师父去西天取经,路过高老庄借宿,那高老儿因话说起,就请我救他女儿,拿你这馕糠的夯货,去和高家做个了断。”猪精道:“我说呢,那老丈人怎么去请个没志气的家伙。”大圣道:“你这呆子说话好没分寸,我为何没志气?”猪精道:“那如来压了你几百年,不是想办法复仇,却保一个和尚去取他的经,常言道:‘不报家仇非君子’,你这叫志气?我看叫丧气!”大圣道:“还有一句老话,叫:‘知恩不报非君子’。我这师父是大唐皇帝的御弟,并赐‘三藏法师’名号,亲派他去西天取经。他路过两界山,便把我救了出来,我看他西行艰难,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他走动走动。我为何就没了志气了?”猪精道:“我不说你,可如来也会说你:生贱!”大圣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只要心存正气,我不怕别人闲言。”猪精道:“你这样慷慨,莫不是扯长线?”大圣笑道:“你这呆子,报恩还什么长线短线?不就是逛几年景,打几个妖吗?用不着你来上纲上线!”猪精道:“当和尚要吃素,真难忍。”大圣道:“师父并不管我吃肉喝酒。你看,我连剃度都没有,就是挂个名,能保他西行,这三藏师父就心满意足了。”猪精道:“那你不就是个假和尚?”大圣道:“这三界人神魔,本来就真假难辨,何须我一个和尚!”猪精道:“既这么说,我也想随你西行,活泛活泛身子。只是怕断了猪根。”大圣道:“何为猪根?”那怪道:“我是猪家第一辈,若当了和尚,不就绝了后代?”大圣道:“说你呆,你真呆!那高家三小姐不是你的老婆?你与我西行,又不跟他退亲,一月四十抽个把时辰回来一趟,不就结了。”猪精道:“你真会说话。刚才还逼我去退亲,这又改嘴说不须退。”大圣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不叫你当女婿,是嫌你那美样常在他跟前晃。”猪精道:“别扯了。我若当了和尚,那老丈人可不更嫌弃我?”大圣道:“怎说?”猪精道:“我那老丈人以前怕别人说他有妖精女婿,往后更怕别人说他有和尚女婿。”大圣道:“在老高眼里,和尚比妖怪的名声高哩!我看那高小姐似有不忍抓你之意。这样罢,你若西行,我算有个伴,我保证你还是高家的女婿。过一年半载,高小姐给你生一窝小猪仔,不就有后了。”猪精道:“上年观音路过福陵山,要我归依他的佛,我就没肯,今若归了什么佛,我如何见那女菩萨?”大圣道:“早几天我还见观音,他要我找两个师弟,我说没有对气的。他若知道咱两个是师兄弟,他必夸你有魄力。你若加入西行的队伍,我们就是师徒四个了。”猪精道:“能有两个师父?”大圣道:“师父是一个,徒弟却是三个。若按先来者为兄,那你就是老三,老二是西海龙王的七太子,现变作白马驮师父哩。”猪精道:“要不要送给师父一点见面礼?”大圣道:“不要!”猪精道:“现在就走?”大圣道:“还等什么?”猪精与大圣忙进洞,把值钱的包了两包,一人一包背出洞,锁了大门,两个半云半雾的,径转高家庄来。有诗为证:

金性刚强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龙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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