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鱼共舞（1 / 1）

“烽哥，我抓到鱼了！”

——

东方刚刚亮起了一抹鱼肚白，几株昏昏欲睡的柳树被晨风吵醒，迷迷糊糊地洒了些许柳絮在空气中，生怕这风再吵醒什么熟睡的鸟儿。晨曦透过柳絮，依稀将河流染成了金黄色——也许是夹杂着一点橙红色的。鱼儿却反常地精神，一条接一条潜下，跃出，水花迤逦在半空中，辅助路边的野花向世界传递着芬芳与爱意，也带着些许诗意。

锡里兰镇，名为镇，其实以它的规模，要说这是个村落，似乎也不为过。

城的东边是一条大江，是镇民们乃至卡诺斯比东郊的母亲河，也是卡诺斯比公国的边境线，名为沧澜江，传闻这条江是上古龙神沧海大能与夜澜大能交战双双陨落之地，因此，日出东方时观江，江水有如沧海成桑田之锐势，明月当空时观江，江水却有夜月风吹雨之幽静。白天，她与烈阳共舞，夜晚，她与星河共眠。

昼夜交叠之际，正是沧澜江苏醒之际，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少女背对着城镇方向，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座被浪淘去了岁月棱角的磐石之上，右手随意地拽着一把上了年纪而风采不减年轻之时的钓鱼竿，左手用食指调皮地拨弄着自己的柔顺的，及腰的自来卷发，这头发是银色的，天生对于阳光有极强的中和力，有些火辣的阳光射到她的头发上时，只剩下了滚烫的温柔。在瑕光的梳理之下，宛若冰冻三尺的飞瀑，而瀑布是银色，并非蓝色，应是朦胧的水雾所赐。倘若多看几眼，灵魂便会凝结。倘若肯冒着生命危险冲入江中，不顾风浪冥冥，在正面一睹她的风采，则一定会被眸子中嵌入的两颗宝石——两颗纯洁的，无暇的，碧蓝而清澈纯净的宝石夺走了神志。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那么女孩的心灵，在世上的纯洁度，也应是无人能及的了。朱唇微张，皓齿映出江畔景色，淡淡的芬香从中氤氲而出，倘若不亲眼所见，定会以为这是哪里刚盛开的花所释放的气味。

这鱼竿才略微晃了晃，慵懒态的少女立马变得专注，手指从秀发之间飞至鱼竿之上，红宝石宛若开启了卫星定位系统，一秒锁定了鱼钩上的猎物——这，这条鱼，看上去怎么也有十斤！

“烽哥，我抓到鱼了！”少女没有任何的紧张，只是被喜悦灌满了身体，下意识喊出一个最亲的名字。

“这么快，真有你的啊，来咯！”不远处的柳林里传来同样兴奋的回应，下一秒，一只身姿灵活的猴子——哦，没看清楚，一个身姿灵活的蓝发少年荡着柳树枝，竟在树枝折断之前一跃而下，稳健的落到了少女身后，双臂前伸，抓住了鱼竿。好不矫健！

“你再往前一点，我就被你撞到江里了。”女孩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温暖而有安全感的气息，嘴上嗔怪着，脸上却满是笑意。

“哪舍得啊。”少年的眼神里闪过一刹那复杂的情绪，轻轻地弹了一下女孩的后脑勺。

如果说女孩的眼睛是蓝宝石，少年的眼睛则是祖母绿，深邃的清幽之中，给人缓缓沉浸而不能自拔的一种欲望。他是一头蘑菇蓝发，没有少女那种飞流直下的柔顺（男孩子自然不会去梳长头发啦）却是一种大庇天下的安全感，而二者最大的共同点，是一种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一尘不染的洁净。

“别闹了，要抓不住啦——”鱼儿突然猛烈地扑腾起来，两个孩子也停止了嬉戏，使出浑身解数把它往岸上拉，风，似乎更猛烈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给鱼儿还是渔者呐喊助威，洒在空中的柳絮也跟着紧张，已然忘记了随风摇曳，慢悠悠地落到江水之中，永远地沉睡了。

女孩正与少年齐心协力，虽说自己力气不够大，但聊胜于无，本在全神贯注帮忙拉杆，头顶却传来一丝瘙痒，她顾不得去管，只是奋力拉鱼竿。

“一二，拉，一二，拉，一二，拉——”少年声嘶力竭，已经使出了十二分力气，奈何这鱼儿亦是正值少年时期，火力正旺，和二人斗得旗鼓相当，你拉我近岸五尺，我拉你临江三分，斗了三五十合，不分胜负。

大约过了三分钟，女孩的视野里面出现了一只布满绒毛的触手，她心里一慌，抽出左手试图飞速弹走，谁知那是一只半个拳头大的蜘蛛，大蜘蛛趁机扑上女孩白皙的手背。似乎更加兴奋了地跳起了舞。

“啊——”女孩突然尖叫，让男孩一时反应不过来，也吓得不轻，手上正欲发力，一股因惊吓而产生的松软之力蔓延到手臂，鱼儿见男孩有了破绽大喜，奋力一冲，男孩连人带竿掉下江中，鱼儿以一敌二终究斩落敌将于马上，哦不，是石上。自然地，在他身前的被她半搂住的女孩，也一股脑栽了下去。

这蜘蛛从哪来的呢？那就得问少年了——从树林里穿梭，身上会不会在无意之中带上一些小动物呢。

江水连绵不绝，湍急如梭，二人惊慌失措之间跌了下去，都是猛的呛了一口水，更是迷了眼睛，加上本又都是小孩子，那里有精力游泳呢？终于浮出水面之时，早就随着江水流了十几米，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霜儿！”少年的蘑菇头已经萎蔫，孢子混乱地卷成一团，钻出水面第一反应便是寻找女孩，未果。无奈之下正要奋力向岸边游去，后脑勺又袭来一道有力的撞击——好家伙，触礁了。一座扎根在江里的大岩石不偏不倚击中了他的后脑勺，星河流入男孩脑中，尽管太阳已经出山，眼前却依旧是夜一般漆黑了。

——

再次醒来，是骄阳正盛的时候，男孩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不算舒适的毯子上，身处一间小屋之中，小屋不算宽敞，更没有什么豪华的饰品，却异常地干净。

“这不是拉姆大叔家吗？”拉姆是镇子上经验最丰富的渔民，今年也有五十多岁了，镇子上七成的鱼都是他率队打来的。

“傻澜子，醒啦？”拉姆大叔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孩正要坐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别乱动，你看看你自己的腿都伤成什么样子了，真是的，都告诉你别老去江边玩，多危险啊！就是我也不敢不带工具一个在江里游泳，何况你个小毛孩了！行了，等你好了我再训你，先喝点鱼汤吧，你拉姆大叔别的没有，鱼可是从来不缺。”明明没什么好语气，这话听起来却是分外暖心。

“霜儿……霜儿呢。”接过鱼汤，男孩根本没心思喝，眼下最紧要的，无疑是少女的踪迹。

“什么，叶梓霜那丫头和你一起出去的？妈的，你小子可要惹祸了！”听了少年无意识的低谷，拉姆大叔却仿佛听见了什么灾厄一般，端着鱼汤的碗险些就没拿住。

男孩叫唐烽澜，女孩叫叶梓霜，叶家和唐家算是镇子上地位最高的两家了，本来一直就不对付，可这两个孩子偏偏从小就玩得到一起去，像拉姆这种心地善良人又老实的镇民，知道二人关系好，从来都不拦着，甚至帮他们拦着唐叶二家的教训。而两家的家长呢，不知道是出于对孩子的疼爱，还是希望在下一代的时候可以结束这种不对付的局面，也对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次，唐烽澜和叶梓霜一起出去，一伤一失踪，是个人都知道，这事肯定要麻烦了。

“老拉姆，你在家吗——”远处传来一声吆喝，拉姆心头一紧，赶忙把唐烽澜一把抄起塞进自己的衣柜里面：“千万别出声！”不由得唐烽澜说什么，衣柜门直接被从外面锁上了。

尽管很不情愿，他也明白大叔在保护自己，索性不吱声了。

“是叶老啊，我正忙活收拾渔具呢，刚打鱼回来，今天收获可不小啊，来，这堆鱼是我刚挑出来的上等货，要不要来两条？”拉姆一脸笑意迎了出去，听声音就知道，外面的来者是叶梓丹，叶梓霜的亲生父亲。这人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平日里看似豪爽，和谁都处得来，其实肚子里的心机比谁都多。

“哈哈，多谢拉姆好意，我就不要了，你留着卖吧，改天带两条鱼，来我家喝酒啊！”叶梓丹拍了拍拉姆的肩膀，顺势搂住他，径直往屋子里走去，拉姆心里愈发紧张，却不敢反抗。

虽然看上去拉姆比叶梓丹壮得多，真动起手来，拉姆可没那个胆量，不是因为叶家人的高手有不少的冒险者，而是因为叶家本身就有一门极为厉害的武术名为颂秋拳，向来以快速灵活而闻名，正适合叶梓丹这种瘦弱身形的人修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招法足以五招之内让人毙命。

“嗯？”叶梓丹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顷刻间扫遍了整个简陋的屋子，他左嘴角略微扬起，眼神变得阴冷，带着一种类似杀气的气场，缓步走向窗前。

他捡起一根蓝头发，笑容和蔼，问拉姆道：

“要不，请这位客人出来，我们仨一起喝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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