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夜市（1 / 1）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是大卓习惯性的思维方式。

留下一千万元流动资金，归还刘一刀七千万后，他看见还剩余六七十万，决定借给小武、小林、小卫、小风、倾成、倾新，让他们晚上去逛逛德兴夜市，玩玩赌石，涨了算他们的，垮了算商店的。

众人欢呼雀跃，连倾新也兴奋不已，虽然她长年跟着父亲接触翡翠，但根本没有自由支配十几万玩赌石的机会。

人类始祖决定赌上物种的未来，开始从树上来到地面生活，赌就成为人类第一大天性，男人尤甚。由于国家和种族的不同，大家的习惯和习性千差万别，但是唯有赌性，全人类却惊人的相似。

翡翠是一个以赌开局的行业，也是玉石朦胧魅力的所在。华灯初上，热闹、漆黑的德兴赌石夜市开始人潮涌动，在这个号称国内最贵的地摊货里，行家或者爱好者们都会拿着电筒来找寻“目标”。

市场“拒绝”明亮的灯光，因为在黑暗的环境下，玉石毛料表皮的“苍蝇翅”、“藓”、内部的色带、裂纹、絮状等特征，通过强光灯照射，更加便于对玉石的品质进行辨析。

这里算是外行接触“有机会的赌石”，为数不多的途径，也是初学者买经验的最好地方。

新场、嫩空、假皮玉料、垃圾料在这里满地都是，对于经验不足的人们，这些好看不好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玉料，有很大的诱惑性。

可大多数来这里的淘宝者们，基本上都是败兴而归。有机会、有挑战、有陷阱、有诱惑，是一个能磨灭掉幻想，练就平常心的市场。

倾父在市场旁边，找了个开茶叶店的熟人，在门口支了张桌子，泡了壶好茶，陪着大卓闲聊。

“倾叔，再过一两天我就要回扬山了，店里的事想怎么运作都行，无需请示于我，您经验比我多百倍，咱们不做外行人指导内行人的蠢事。”大卓喝了一口普洱茶，坦诚说道。

倾父哪敢托大，照实说出自已的顾虑，“惭愧，岂能在你面前说经验。近几年翡翠生意实在难做，所以才想着搏一块赌石，为子女留点嫁妆，然后退休。可天不遂人愿，遭此劫难。如果没有你搭救，早已坠入万丈深渊之中。我怕经营不好，辜负你的信任。”

大卓望着人声沸鼎的市场，有些难于理解，虽然经过系统学习，略知一二，但更想与参于其中的倾父深谈，得到最真实的感受，“现在大伙生活都好过了，对翡翠需求量应当是越来越大才对啊，为何不好做呢？”

“因为电商。”倾父指了指众多混迹市场的网络主播，一脸厌恶。

一眼望去，果然市场里的每个摊位前面，几乎都有一二个年轻主播，有男有女。他们一边在摊位上拿着一块赌石，一边对着手机侃侃而谈，观看直播的人如果看中，就会直接下单购买，交易成功后，主播可以赚取10%-20%的中介费。

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信任危机是行业目前最大的痛点。

在圈子打拼几十年，一直遵循商道酬信的倾父，聊到目前的翡翠市场，摇头叹息。

爱之深，恨之切，江湖已不在是昔日的江湖。

每个行业都有源头，源头对买家意味着更好的性价比，对商家意味着可以省去诸多渠道，直接对接用户，这也就是电商平台横扫天下，造就无数个超级富豪的独门法器。

可翡翠这个行业，严格来讲根本没有源头，从赌石到成品的问世，中间有太多变数，太多商家参与。加上玉石的隐秘基因及无价特性，给追求“寻源溯本”的电商，铸就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根本无法击穿翡翠行业。

以前，市场确实有源头的标签，从缅国到国内，从集散地到内地市场，都有正常的差价。

而今，这种地区层次化的商业结构被互联网穿透，缅国、丽市、会市、揭市、平市等专业市场，相继在电商热点追逐中“沦陷”，市场原有的个性，被快速信息化很快踏平，供需失衡后，随之附加的是过犹不及的商业行为，源头演变成了“噱头”，不懂行的人谁又知道，源头之地的缅国，当下销售的翡翠成品，几乎是从国内倒流入的。

这种源头追逐，本末倒置的现象，本质上去中间环节的电商平台，在利益驱使和翡翠行业的壁垒面前，却衍生出了很多不该有的中间环节。

翡翠的内行圈是互联网根本沾边不上的，只是改观了以前线下店的“高成本”、“低流通”带来的“高利润”的历史诟病。

从认识至今，大卓第一次听到倾父说这么多话，深深感受到他内心那种悲痛欲绝的撕裂。默默的给倾父茶杯添了些水，安静地聆听着他对翡翠行业的剖析。

网络不断在颠覆和重塑翡翠行业，可在壁垒面前，带来的只是对此行业的扭曲。

商道言利，有赌性的行业从来都是欲望者的温床和天堂，鱼目混珠，以次充好，坑蒙拐骗成了大家聊不完的新鲜事，加上短期入驻的从业者专业性也有限，市场的陷阱比机会要多很多。

其实除去那些浑水摸鱼的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绝大多数从业者，本意都想把事业做好，无奈行业的现状就是如此。

品质货源的匮乏，导致滥竽充数的玉料，堂而皇之推上了舞台。

赌性充斥的市场里，经验不足的参与者们面对参差不齐的从业者时，硬生生多出一道很高的“赌人”风险。对于外行的参与者而言，赌人的风险，远远大过于赌石的风险，特别是在网络平台上。

商家的无奈，外行很难去感知，良心和生存都在一线之间，背后的原因其实是市场严重供需失衡的混乱格局。像是把一个才俊青年，变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让人哑然悲怆。

而对于像倾父这样老派的翡翠经营者，面对行业的巨变，惨败只是时间问题，别无选择。

正当倾父哀声叹气之时，倾成、倾新、小林、小卫、小风同样垂头丧气的出现在大卓面前。

连出发前最信心满满的倾新，也没有搏到什么好料，切开来不是裂多就是内部没有化开。

小林心急如焚的问道：“大伙手上的钱都已所剩不多，大卓，我们要买什么场口的赌石，才更有机会搏到好货？”

大卓笑了笑，回答道：“可以啊，有长进了，都知道赌石还有场口一说。

可问题是，再好的场口，90%以上产出的都属于垃圾料，场口只是一种对有品质玉料来讲的学术。对于普通玉料及没入门的玩家来说，知道场口没有一点实际意义。所以，你必须先学会筛选掉没有价值的玉料。

市场上绝大部分都属于低价赌料，更多只是偏向于玩乐价值，而有一些高品质赌石，又以半明料出现，要价非常高，就算搏到，可又缺乏变现渠道，所以更不具备投资价值。”

“这......那我们玩了一晚上就是玩个寂寞啊？”小林有些不甘心，但现在想想好像确实如此，他们玩了接近三十多万，目前看来一无所获。

“不嘛，你要帮帮我们，怎得也要拿回本钱啊。”倾成紧紧抱住大卓的胳膊，不停的撒娇。

至从帮着解决家中困境至今，她对大卓越发柔情似水，风情万种。

大卓看着恢复灿烂的倾成，浑身散发着花的甜蜜馨然及果的清爽甘美，心中欣慰不少，“好的，咱们一起去。但不能过于明目张胆的行动，一会儿倾新负责选料，最终选择放弃和讲价，看我暗示。”

倾父看着这帮年轻人重新融入夜市里，莫名地有些伤感。

女儿爱上了一个如此卓越不凡的男孩子，真不知是好还是坏事。

唉，一切随缘，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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