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B-EP3:进取(1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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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8b-ep3:进取(18)

“放心好了,短时间内咖啡还不会涨价。等到它开始涨价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已经结束全部工作了。”岛田真司打开电灯,把屋门关好,返回桌子旁,“我虽然不喜欢整合运动,他们所做的某些事还是很有意义的。听说麦克尼尔最近的处境还算安全,我们没必要过于担心他们。”

这是岛田真司第一次来到这处由卡萨德准备的秘密据点,而他丝毫不怀疑卡萨德在整合运动的密切监视之下发展情报网络的能力。虽然卡萨德在岛田真司生前还没有声名鹊起,凭着同伴们的态度而决定对卡萨德寄予同等程度信任的岛田真司很快就把来自利比亚的阿拉伯王子当做了普通朋友,这其中自然也有他们曾经在某个平行世界的伊拉克沙漠里并肩作战的因素影响。

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个据点出现了些意外的话,岛田真司原本打算昨天和卡萨德见面谈一谈下一步计划,但他在那处据点门外发现了人为暴力入侵的痕迹并当机立断退出建筑、乘车逃离现场。在那之后,惴惴不安的日本青年学者躲在自己的住处休息了一段时间,确认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后才再一次离开住所并按照和卡萨德约定好的方案前往备用据点的岛田真司终于在今天上午又一次见到了凭着运气和能力【白手起家】获得了不少财富的利比亚王位继承人——抱歉,这么说有些不严谨,他那位曾祖父伊德里斯一世似乎还活着呢。

卡萨德没有叫上舒勒,只让岛田真司来找他,这多少有点出乎岛田真司的意料。立即意识到卡萨德不打算了解技术问题的岛田真司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对方的动机,这一切的谜底将于今天揭开。

“他们有能力,岛田。”卡萨德打开放在一旁的收音机,把音量调节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程度,“目前我还不能确定这种怀疑是对我个人的怀疑还是对巨额不明资金的一般怀疑,但他们采取行动的速度确实让我十分惊讶。以我的经验来讲,些许的贿赂和安抚足以说服相关行动部门按兵不动。”

“说不定只是你给的钱太少了。想想看,整合运动在圣保罗没收了那么多的产业,其中的财富是惊人的,那可是掌控着巴西的最富有一州积累几十年的结果。”岛田真司说起圣保罗的黄金时只可惜那堆积如山的金银全都便宜了整合运动的暴发户们,他多想从那其中抽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用于自己的研究啊,“……你不如直接送钻石好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的。唉,整合运动的统治已经稳如泰山,而我们的胜算又不在战场上。”

岛田真司抱怨着自己的近况时,卡萨德放在桌子上的收音机还在忠实地播放着不同新闻频道的内容。整合运动的广播强调巴西公民们的生活正在逐渐好转,并把视角聚焦于那些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事务,试图以此来唤起公民对他们的认同感,而且他们也成功了一大半;其余一些稍微具备自主性的广播电台虽然和整合运动之间存在些许分歧,却也不敢直截了当地表示反对,只是揪着同样的报道内容以自己的视角进行描述而已。

顾名思义,整合运动希望结束旧共和国一盘散沙的局面,把服务于不同个人和不同势力的组织全部改造为分工协作的统一体。为此,整合运动在大力扶持商人开办工厂、冲击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的种植园(那些囤积的咖啡让整合运动的领袖们无比头疼)的同时又积极鼓励在工厂中工作的工人成立各类行会——巴西矛盾的一切都该服务于它。尽管整合运动洋洋得意地宣布自己确保了全体公民的利益并一劳永逸地结束了内部冲突,那些并不完全受到整合运动控制的媒体正就偏远地区的商人完全不遵守相关法律一事进行跟踪报道,不过这些坏消息暂时还不会影响到里约热内卢的舆论。

听了一阵广播后,岛田真司相信自己已经了解了卡萨德的用意。他先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并且目睹过类似的组织在巩固其权力的过程中发生的变化。然而,比起那个能够在拥有数百个民族的东盟完全控制军队从而确保自身拥有稳定势力范围的兴亚会,如今的整合运动并没有一支彻底忠于它的军队,而整合运动的诸多做法却又比相对务实的兴亚会要极端得多。

“如果你觉得我有办法让巴西的日裔联合起来,那就大错特错了。”过了半晌,岛田真司给自己倒上了第二杯咖啡。他刚才劝卡萨德利用咖啡产业的危机扩张势力范围,但担心在整合运动重点打击恶性膨胀的咖啡产业期间被列为惩治对象的卡萨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里的日本人有多少勇气去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取决于日本,而不是我们。既然日本表现得如此软弱,我又有什么能力说服我的那些……【同胞】们去冒更大的风险呢?整合运动在最近的两三年里,已经不止一次对亚裔进行屠杀了,但整个东亚地区安静得像是从未听说过有这回事一样。”

“总要试一试才行。整合运动愿意去吸纳心向他们的黑人、愿意把被视为奴仆的非洲人纳入他们所称的【文明】之中,假如我们甚至不能戳破他们的这种蹩脚把戏,以后遇上更棘手、更狡猾的敌人时又该如何呢?”卡萨德接过了岛田真司递来的照片,这几张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中呈现出了攀附在金属框架上的血肉怪物(卡萨德只能如此来形容它们)的扭曲模样,“……话说回来,麦克尼尔执着于使用军事手段消灭整合运动,你也是清楚的。在你看来,整合运动给我们带来的最大风险究竟是什么呢?”

说着,卡萨德稍微调节了一下广播频道,一个新的声音跳入了岛田真司的耳中。和刚才那些广播频道的声音相比,它听起来更有活力,而且也更热情一些。了解这种说话方式的岛田真司立即辨认出这是巴西北方共和军的电台,那些成功地在北方起兵的军人和支持他们的平民以几个城市为出发点而攻占了大片土地、实力越发强悍,比最近几乎要灭亡的南方护宪军成功得多。

这种差异或许只是因为联邦军起初将南方起义军当做主要目标而已,一旦联邦军转移目标,那时检验共和军实际能力的考验才真的到来。

“巴西的公民们,我是来自法兰西的勒内·里昂。”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了,它让保持着冷静的岛田真司一时间有些错愕,“在巴西历经多年宪政之治后,目睹它倒退进入野蛮中实在令人遗憾。整合运动……它的存在不仅冒犯和威胁到了巴西的劳动者,而且对于一切自由民而言——即便是自诩贵族的大亨们——都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刃。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我们有着一致的目标,不能再有波拿巴、奥尔良或是波旁了!”

岛田真司刚想说这人可能就是博尚,但卡萨德向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并示意对方安静地继续听共和军电台里的特别嘉宾的演说。一直以来,共和军声称自己为巴西的劳动者(而不是巴西公民)而战,并把南方的三州起义军视为竞争对手,尽管起义军对共和军的态度也大致相同。如今,亲自从广播电台的报道中确认了双方实现了和解的岛田真司却并未因此而欣喜,他知道这一刻来得太晚了。假如两支起义军能在去年9月就精诚合作、配合起来对付整合运动,即便它们日后还要有一场生死较量,先让整合运动出局当然算得上是头等大事。

“【民族解放同盟】(anl)。”卡萨德复读了一遍刚刚出现在广播里的名字,“我们可以放心了,至少不必担心麦克尼尔和其他人在抵达共和军控制区之后被迫和对方开战或是被抓起来枪毙。”

“还真是有一种美国人和俄国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的感觉。”岛田真司哑然失笑,合众国不仅是压在日本头顶的一座大山,也是拉丁美洲诸国永远逃不开的主宰,“好吧,也许我们该为麦克尼尔找到了新的去处而庆祝一番,不过我的意思是,对于他们美国人来说,阻止位于欧洲的某个假想敌在拉丁美洲获取前进基地是至关重要的,估计麦克尼尔也是这么想的。俄国人进驻墨西哥的后果就是他们美国人甚至比欧洲人还要先一步受害,那么吸取了这教训的美国人都不会希望拉丁美洲出现一个不稳定因素。仅有巴西的话,就算整合运动自比nsdap,他们也无法凭着相比之下孱弱的工业和研究能力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但其中若有第三方插手……美国人就会很难受了。”

“您很了解美国佬嘛。”卡萨德笑了,虽然他早先听麦克尼尔在描述过去的【历史】时接受了类似的观点,“失去了世界,尚且还有本土;万一连本土都不稳,情况就岌岌可危了。也许正是基于这一点,美国人才会尝试着向起义军提供支援吧。”

“但是——”岛田真司咳嗽了一声,他和卡萨德的心态并不相同,“但是,巴西的变局带来巨大危害的前提是有强大的外力同它结成盟友。考虑到巴西的军人当中有不少将领亲近德国,最容易带来不利影响的当然也是德国,然而舒勒已经确认nsdap在德国发展得很不顺利且根本没有进一步壮大的机会,因此我们可以暂时认为所谓的第三方欧洲国家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们当然也没有必要因此而特别担忧。”

儒雅随和的日本学者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对巴西的看法,即便整合运动大获全胜也无所谓的结论让坐在他对面的卡萨德多少有些尴尬。以为岛田真司会因为日裔在巴西的遭遇而产生对整合运动的仇恨的卡萨德沉默了好一阵,他万万没想到自身曾被投入研究设施的岛田真司竟然不在乎这场殊死斗争的结果。

跟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共事反而引起了卡萨德的兴趣。岛田真司会在乎些什么呢?从头到尾,戴着眼镜的日本青年学者只从美国人、从麦克尼尔的角度在阐述问题,而从未有过半分自己的动机。在团队的两名科研专家当中,岛田真司绝对算不上全心全意投入科学研究的那一个,至少还比不上舒勒,而岛田真司喜欢坐在研究所里纯粹是由于此人不怎么喜欢社交罢了。

经历多年都未曾看清伯顿真面目的卡萨德清楚,他没有看穿岛田真司心事的能力,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去设想岛田真司的逻辑。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在为了自己而活,即便是那些看上去最不在乎自己的人也被这条规律约束着,他们不过是服务于满足于自身需要的信仰罢了。今日卡萨德邀请岛田真司前来做客,一半是为了商量日后的计划,另一半动机则是和对方分享自己的新方案。

“那你自己又怎么看呢?”三言两语间堵塞了岛田真司的退路的卡萨德等待着对方的真实反应,“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正确或部分正确的,但你并不是美国人。”

“我没什么想法,或者说……没必要有。”岛田真司抛出了相同的说法,“这事情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日本,而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了最错误的示范。”

看得出来岛田真司对这个平行世界的日本有不少怨气的卡萨德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他在内心深处仍然对岛田真司的绝地反击抱着一丝期待。听完了共和军的广播电台播放的特别节目后,卡萨德向岛田真司口述了自己的计划,他要用另一种方式推动整合运动在应对危机的过程中不断地自我改变。

仅从目前的表现上来看,整合运动对待其巴西同胞的态度还算公道,镇压圣保罗起义军后迅速利用圣保罗寡头的产业改善经济状况的举措已经证明他们既有能力也有决心为巴西人创造出一个自己心目中更好的明天。尽管如此,并非全部巴西公民都会被整合运动定义为巴西人,至少那些暂时没被同化的日裔居民就被排除在外。

起义军似乎忽略掉了这一点,没能妥善地利用这些群体的不满来对付整合运动。的确,当巴西的其他欧洲裔白人只需要及时地改变信仰和生活方式就可以被整合运动接纳时,非白人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而那些来自葡属非洲的黑人在卡萨德眼中更多地是用来鼓励巴西本土的非白人早日宣誓效忠的宣传模板而已。

“整合运动内部存在许多流派,不同流派的思维差异也很大。”卡萨德搬出了他收集到的整合运动宣传册和相关著作,其中一些自相矛盾的内容引起了他的关注,“目前的主流理论认为让巴西陷入困境的问题是【文明】的问题,但私底下整合运动从来没有试图阻止其成员对非白人……和非葡裔的意大利移民、爱尔兰移民的歧视与屠杀。犹太人就更不必说了。看得出来,整合运动试图维持他们的体面形象,只是不知道这份体面能否在一群已经被他们内部认定为非人类的家伙三番五次暴力反抗时继续维持下去。”

“你有办法说服他们反抗吗?”岛田真司关掉了收音机,他几乎要嘲笑卡萨德和他自己一样不怎么在乎同胞的性命了,可随后卡萨德就告诉他,那些有着相同信仰的教友其实都是西非裔黑人,“……说服这些不去参加起义军而选择了接受一切现状的一般公民在最不适合反抗的时候突然反抗?真有你的。”

卡萨德笑而不语,在室内仍戴着帽子的阿拉伯王子走进另一个房间,拿出了几份报纸。狐疑的岛田真司接过报纸,一下子看到报纸上写着许多骇人听闻的标题。这些大张旗鼓地煽动巴西人去把一切异类斩尽杀绝的报纸想必很受整合运动内的极端派欢迎,尽管整合运动自从三年前夺取权力之后就很少进行类似的宣传了。

“……你到底买了几家报社?”

“没有买很多,那样会让整合运动怀疑的。其中大部分跟我是合作关系,他们以为这就是我要宣传的东西。”卡萨德莞尔一笑,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把握说服岛田真司,“不过,蛊惑人心这门本事……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很清楚你比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更会掌握人心,所以你的加入有助于我们获得更好的宣传结果。一旦这些宣传给大量被整合运动排挤的群体施加的隐性压力——其中自然也包括被宣传所影响的一般公民的变化——达到了顶峰,新一轮的混乱就是不可避免的。”

“你想要当真把整合运动推向nsdap的方向、让它因此而失去许多人的拥护?”岛田真司愣住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么做很危险,“但你又怎么保证情况不会彻底失控呢?可不要低估大众意识的变化速度,卡萨德。我的祖国就是最好的例子,从过去人人都愿意为皇帝陛下而死,发展到后来竟有人说出什么【要人为它去死的日本就赶快灭亡吧】这种话而能够安然无恙……反过来也成立,你怎样能够保证巴西的大多数公民不会因此而变成更忠实的整合运动支持者呢?”

说到这里,岛田真司看了一眼手表,起身向卡萨德告辞。

“我还有工作呢,可不能耽误了。”他谢绝了卡萨德送他返回研究所的请求,“你也别跟着了,被人发现反而不好。”

门关上了,正为自己被岛田真司拒绝而懊恼的卡萨德返回桌子旁,猛然间发现刚才拿出来的那一叠报纸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戴着小帽的阿拉伯王子叹了一口气,又打开了收音机,反思着自己的行动当中是否有不妥之处。也许岛田真司说得对,nsdap式的组织是一个重要隐患,放任甚至直接导致这种组织诞生更是滔天大罪。

不过,巴西真的会出现下一个nsdap吗?至少卡萨德不这么认为,他甚至不能期待着在自己的家乡见到超出部落和军阀太多的东西,即便是nsdap都因此而在某个方面显得更加先进了。因为类似的需求而产生类似的组织是在所难免的,而不同的土壤则决定了它们的演化趋势,至于巴西这个移民国家的土地上能否种出又一个nsdap,那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实践去检验,而其他平行世界中的经验告诉卡萨德,概率微乎其微。

还是把心态放得乐观些吧,起码岛田真司也给他送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说服自己静下心来的卡萨德仔细地观察着这些照片,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猜测。整合运动一直尝试着建立一支现代化的魔法师部队,这一需求在魔法师和恶魔的存在因为几年前的【降魔战争】而向着全世界公开后变得更加迫切了,因为它的竞争对手也会做类似的事情,曾经在巴西手中吃过亏的国家更是如此。

但照片里的东西与其说是魔法师,不如说是恶魔。这种无论在名字上还是外观上都很亵渎神明的超自然怪物从最开始就被卡萨德排除在外,而岛田真司试图利用恶魔的力量来完成整合运动的任务也并不超出阿拉伯王子的预料。用恶魔来制造超能力部队,不仅风险极高,而且也间接地断绝了整合运动通过常规手段建立魔法师部队的想法:屈服于效率和眼前可见的收益,古往今来都是常态。

十分钟后,阿拉伯王子也离开了这处据点,他向外张望许久,没有找到可疑人物,便从后方的树丛绕路离开。方才岛田真司的那番反驳多少也让他产生了新的思考,其中有不少是关于故乡命运的。倘若意大利人变得更加残暴,反抗的利比亚人就会变多,但损失也会更大;相反,温和的意大利人不会给利比亚带来更大的损害,因而他也就不能指望更多利比亚人主动反抗了。

真是令他纠结啊,如果那些生活在温和殖民统治下的同胞们也能有更强的反抗意识就好了。

“唉,君主和贵族终究不必为自己第二天吃什么而苦恼啊。”开着车子返回城市内核心地带的卡萨德自言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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