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北之望（1 / 1）

陕西陇州，知府文化龙正在城楼上着急地跳脚。这城下密密麻麻地全是农民起义军，照这个阵仗下去，没过多久他的头就要被悬挂在城门之上了！

“王督军，快拿个主意啊！”他着急地看着面前的陕西督军王天华。这人是魏忠贤的五彪之一，许显纯的外甥，依仗阉党的势力当上这陕西督军，没多大本事。不过现在情急之时，也只好找这个手里有兵权的陕西督军了。

王天华也是欲哭无泪。这农民军一直在山西晋城打，朝廷已经派遣重兵去围剿了。他以为绝对没有可能跑到自己的地盘来捣乱，因此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些起义军在山西讨不到什么便宜，竟然联合陕西的叛军，里应外合，一路杀到陇州来了！

他颤颤巍巍地将头伸出了瞭望台，只见一箭射来，差点将他头上的官帽射下来。王天华大吃一惊，连忙缩回了瞭望台之中，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甫定。

“没办法了，文知府”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文化龙，“我手上的士兵全在这城楼上了，今天要是没有援军，咱们就只能死在这儿，为国捐躯了。”

文化龙环顾四周，只见尽是些老弱病残在城楼之上守卫着，防御的炮台都已经落满了尘埃，士兵们手上拿的也都是破破烂烂的兵器，有些甚至是扛着锄头和镰刀上的。

“陇州每年这么多军备，督军就搞成这个样子！”文化龙见死到临头，也不再害怕王天华的背景了，“陇州号称三万大军，现在守城的连一万都没有，这么多人吃空饷吗！”

“文化龙，你也别当什么好人！”王天华见自己的短处被揭穿，恼羞成怒，“你别忘了，这些空饷，每年我都是按着份额送到你府上的，要不然就你那点俸禄，能修得起那么豪华的墙垣吗！”

城外突然炮火齐鸣，王天华的身边的城墙瞬间崩裂，碎石哗啦啦地倾泻而下，将他身上弄了一身尘土。

“红衣大炮！”文化龙大惊失色，“是红衣大炮！”他低头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只见贼寇的身后赫然出现七八门红衣大炮，轰鸣的炮声震耳欲聋！

文化龙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红衣大炮，这可是这个时代最强的装备，还是万历皇上在位的时候从荷兰人手中买的。后来，太原失陷，有几门红衣大炮被起义军劫走。现在，拥有红衣大炮的起义军，只有那威震天下的一支！

他睁大眼睛，拼命地望着起义军后面的旗号。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后面，一面赤红色的旗帜高高升起，上面用金线绣着大大的一个高字！

文化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刚才他还在想说不定有一丝逃生的可能，不过这个人过来了，那一切就都完了，今天百分百是要死在这陇州城了。

来者正是震惊天下的闯王，高迎祥！

高迎祥其实也没想到能够进展地这么顺利。他本来是在山西讨生活的，没想到山西那些人实在是太猛了，增派了十余万的军队来围堵他。这山西看起来是待不住了。正好陕西的义军兄弟们坚持不住了，向他求援。两支部队一拍即合，高迎祥即刻下令开拔，进军陕西。

本来高迎祥以为会有几场硬仗要打的，便将在太原抢过来的几门红衣火炮也给带上了。谁想到压根就没用上，他的军队一路从渭水东岸打到西岸，所向无前，光是知府就杀了四五个。现在整个渭南地区就剩下陇州城一座孤城还在坚守了。不过这陇州城听说是陕西督军的住所，他也不敢大意，于是便带着亲兵到战场上来看看情况。

他来到了距离陇州城十里之外的福熙驿，只见战况并不算激烈，城楼上的明军旗帜都已经坠落下来。很多瞭望台上面都已经空无一人。

“闯王！”一声狮吼一般的雷霆之音传来，将高迎祥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冲着面前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个彪形大汉怒骂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跟我说话小声一点，想把我给吓死呀！”

那彪形大汉跳下马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闯王息怒，小弟我自幼杀猪为业，这嗓门自然就大，闯王勿怪，勿怪。”

“真要是怪你，早就将你杀了，还留到现在？”高迎祥冷哼一声，也翻身下马，“战况怎么样？”

那彪形大汉正是原来在山西运城的民兵首领王自用，跟高迎祥会战太原，两人惺惺相惜，结拜为兄弟。听得高迎祥询问战事，他哈哈大笑，“闯王，这整个陇州城内，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出三个时辰，绝对可以攻下此城。”

“斥候密报，说陕西督军王天华就在这陇州城中，城中岂能没有重兵把守？”高迎祥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城池，“小心有诈！”

王自用闻言，笑声更加爽朗了，“闯王，别杞人忧天了。陕西督军王天华，那就是靠着他舅舅许显纯的势力，才当上这陕西督军的。听说在任的时候克扣粮草，大吃空饷，搞得百姓怨声载道。现在这陇州城中，能够提着长矛作战的士兵，恐怕都不超过六千人。”

“六千人？”高迎祥倒是吓了一跳，“陇州可是号称三万大军啊！”

“一多半都是空饷”王自用笑了笑，“就这六千人中，恐怕老弱病残也不在少数。放心吧闯王，天黑之前一定能够攻进城中！”

“好！”高迎祥哈哈大笑，“占领了陇州城，整个渭南尽在掌握。到时候联系长安以北的陕西义军，前后夹攻，破了这长安城！占领西北，切断京城的粮道，不出月余，京师必然大乱。届时精兵东行，天下可定！”

他环顾四周的士兵，虽然大多数都是农民出身，但是在这数年的征战中，很多人也都蜕变成为了真正的战士。现在，跟着他从山西杀进陇州的，都是经历过战场考验的老兵。

“谁得到陕西督军王天华，陇州知府文化龙的首级的，赏银五千两！”高迎祥狠了狠心，下了重赏。士兵中传出一阵惊呼，疲惫的眼中瞬间浮现了金子一般的目光。五千两赏银！在这民生凋敝的大西北，五千两白银绝对够一个人一辈子随意挥霍了！

喊杀声再次震天，本来准备休息的义军像打了鸡血一般，遽然而起，拿起手边的兵器就往城门上冲。城上的守军刚刚靠在城边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些悍匪怎么刚刚退去，转身就再次发动进攻！很多人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义军一刀砍死在城楼上。整个陇州城上面炮火连天，血肉横飞！

“大人，快走吧”守城的千户过来，对着缩在角落中的文化龙和王天华说道。他的手指已经被利刃斩断，鲜血正一滴滴地顺着手臂流下来，“这城门很快就守不住了！”

文化龙绝望地看着下面密密麻麻们起义军，哀嚎一声，“这要是把城池丢了，我们就算逃回京师，也难逃一死啊。”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不跑的话现在就死了！”王天华倒是不犹豫，连忙将身上的官服脱了，抓起几把土就往脸上擦，让自己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他冲着那个守城千户喊道，“别傻站着了，快点带着本大人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京师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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