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官兵抓丁 老弱相怜（1 / 1）

“娘，别担心，我跟他们走，儿子命大，不会死的！你就在家，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回来的！也许，我还能打听一下我爹的下落……”章龙安慰娘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头目模样的人正要转身，忽然听得屋内发出了一声响动，就又调转了马头：“怎么，屋里还有人啊？”

“是……是猫，是家里养的猫，大人……”章龙忙掩饰道。

“进去搜！”头目吼道。几个兵士举着火把，踹开门走了进去，随即有声音传出来：“报告哨官，屋里还有两个人！……快出来！”随即，宋修和赵国奇被用刀架着脖子推搡着出了茅屋。

面对此情此景，宋修显得泰然自若，而赵国奇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腿不住发抖。

畏惧是掩饰不了的，这世界上，说到底，并不存在不怕死的人；只有为了更重要的东西，而放弃了生的人。

“好大的两只猫啊，章龙，你玩老子呢，嗯？”这位哨官从身旁属下手中夺过鞭子，“啪”地抽在了章龙的脸上，一道血痕随即显现出来！

章龙怒目圆睁，双拳紧握，他咬紧牙关，几欲上前拼命，但他还是忍住了。身后章龙的老娘“哇”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们，你们真是一群强盗！”

“长官息怒，息怒！”宋修忙道：“长官容禀：小人两个乃沿途经过，在此借宿，还望长官开恩，放过我等，这个年轻人体弱多病，怕是上不了战场，打不了仗；再说，他有个小孩子尚在襁褓，孩子娘没了，也需要他照顾……如果非要去的话，就让我去吧，虽然我年近七十，体力尚可。”说着，他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来，“这些是小人所有积蓄，还望长官能网开一面……”

士兵将钱递给哨官。哨官伸手接过，掂了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随即消失：“钱我可以收下，不过这个年轻人必须得跟我们走！你这老家伙，去了也活不了几天，就不用凑热闹了！——嘿，没想到还能多弄一个！……咱们走！”

赵国奇被推搡着离开的时候，回头对宋修喊道：“义父，请您替我照顾好圣有，还有章大娘！”章龙也回头喊道：“娘，等我回来！……”

就这样，章龙和赵国奇就被抓进了军营，当夜和几十个被抓壮丁人一起，关押在一间屋子里，挤在铺着一层薄茅草的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他们就被用绳子拴成一串，刀枪押送着踏上了行军的路。

两人被抓了壮丁后，章大娘哭了很久。她不仅哭自己被抓走的独生子章龙，也哭自己十年前被抓壮丁离开的丈夫。当年丈夫被抓的时候，也还不到四十岁。丈夫被抓走后，她拉扯着小章龙，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如今好不容易章龙长大成人了，她正准备给他攒点钱找个媳妇儿好成家过日子，谁知又是朝廷抓壮丁！任谁都知道，这年头，一旦被抓了壮丁，能回来的少之又少，基本上就是音信全无了。

而宋修老人也长吁短叹了很久。自己刚认了一个义子，父子还没能在一起度过两天，这就又没了，还留下了一个襁褓婴儿……婴儿也算是个希望吧。他搀扶着章大娘进入房内，开导老太太说：“老姐姐呀，想看点，咱一个平头百姓，细胳膊拧不过官府的大腿啊！自古百姓的命贱，当官的说啥就是啥，当咱是猫狗不如……其实不瞒老姐姐，我这命也是够苦的……”

于是宋修就将自己当年因为永昌河发大水，被冲走父母和房子的事情给章大娘说了，然后劝她说：“唉，说起来咱来这世上一遭，图个啥呢？像我，刚认了个义子，本想着凑成一家好过几天安生日子，谁能料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呢……老姐姐，切莫难过，小兄弟我会算卦，要不我给老姐您算一卦，怎样？”

宋修说这话，一半是真心想给章大娘算一卦，卜一卜前程；另一方面，也好借助卦象对章大娘进行宽慰。

章大娘听了这话，停住了哭泣，她擦擦眼泪，问道：“大先生，你真的会算卦？别是宽我心的吧？”

“这是真话。不信你瞧，我家伙什都带着呢！”说罢，宋修将自己背着的小包袱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罗盘，一团五彩线，和一本古旧的《易经》。

看到了这些，章大娘将信将疑地说道：“那你这一卦多少钱？”

宋修苦笑道：“老姐姐，这是什么话呢，你我都到田地了，同命相怜，我还收你什么钱！再说了，你留我住，让我们爷们几个吃饭，这不是钱哪？……”

章大娘说：“我也不是这意思，知道你不会收我的钱，我就是想看看你给我算这一卦值多少钱，也好心里有个数……若是卦象不好了，能不能找个破法？——我看街上算卦先生都有‘破法’，只不过需要另收钱……”

“放心吧老姐姐，兄弟既然会算卦，自然也会破法！……”说罢宋修就去怀里摸钱，然后又缩回了手：“我忘了自己的钱袋子都给了那阎王了……那就看手相吧，老姐，男左女右，伸右手我看看……”

宋修端详了章大娘的手后，又掐指算了一下，眼前一亮，咧嘴笑了：“老姐姐，放心吧！这回章龙被抓了丁，看起来是件坏事，其实不然。他命好，加上你这为人良善积了德，这回他不仅不会遭难，还能当上官呢！除了这个之外，他们父子或许还可以见面……”

“是吗……太好了！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虽说章大娘并不敢完全相信宋修说的话，但毕竟也不那么难过，好像生活又有了亮光。

宋修接着喃喃道：“既然他两人在一起，那么我家国奇也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回来……”

两位老人就这么相互安慰着说着话，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两位老人约定，无论是谁有了孩子的消息都互相捎个口信，然后宋修就拜别了章大娘，抱着小圣有继续向着家乡的方向走。没了盘缠，他只好靠着代人写书信、算命等赚口饭吃或挣几个小钱，从而得以吃饭、住店，最终回到了宽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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