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凡人壮举 乘乱出逃（1 / 1）

有那么几天，赵国奇因为受了风寒，上山爬不动道，被兵丁指派到灶上烧火，和一个专职做饭、名叫罗瘸子的人认识了。这人歪着个嘴，瘸着个腿，说话也不大利索，不过两眼一瞪，还真有点儿虎劲儿，两人就攀谈上了。

这罗瘸子是洛宁人，天生半身麻痹，干不了农活；兄弟四五个，他是最小的。父母在世的时候，他还能吃口热饭；父母相继去世后，他由于不受几个嫂嫂待见，渐渐地哥哥们也开始厌恶其他来，就将他赶出了家门。

然后他就到处流浪，靠着乞讨、偷盗过日子。本来像他这样的，是不可能被抓丁，可谁让他在这流浪的日子里，竟然琢磨出了做饭的门道，因此就被官兵带上了。这潘阎王还就喜欢吃罗瘸子做的饭菜，经常会将一些野兔子、山鸡啥的拿来，让罗瘸子给他做了吃。在这些被抓来的壮丁眼里，这罗瘸子和潘阎王就是一伙的。所以心里有了气，不敢朝着潘阎王撒，就暗地里朝着罗瘸子吐唾沫、翻白眼。

通过和罗瘸子的接触，赵国奇逐渐得知，这罗瘸子对潘阎王也是一肚子的不满。有一次赵国奇正烧火呢，罗瘸子低声问他：“喂，赵兄弟，想不想逃跑啊？”

赵国奇一听，脸色马上变得煞白：“不敢不敢！我可没那胆子！”

“说着玩呢，看你吓得那样！我罗瘸子还能把你给供出去啊？怂样！”罗瘸子说着，用自己的瘸腿蹭了他一下——这在罗瘸子看来，就相当于踢了一脚。

赵国奇病好了之后，就继续干着背石头砍木头的活。就这么一天天熬着，赵国奇什么也不想了，他知道，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可能也会和那两个被砸死的人一样，被埋在这里了。

冬天来了，下雪了，北风呼呼刮着，他们依旧穿着破衣烂衫到山上去背石头、背木头。兵丁偶尔架起一堆柴来燃了，让他们烤上一阵儿，那就是他们难得的犒赏，比过年吃肉还舒服。

渐渐地，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漫山遍野的连翘花开了，一片金黄，煞是好看。堡垒也渐渐地修起来了，将这座山的山口拦住了，模样很像另一个函谷关。天气暖一些了，赵国奇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了。想到自己的小圣有，该一岁了，他的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孩子是否还在世？也不知章龙怎样了？

一天傍晚时分，赵国奇正背着石头往山口走的时候，他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嘀咕着什么，像是在商议逃跑的事情。他的心开始怦怦跳了！“逃跑”这两个字，别说说出口了，就是想一想，赵国奇就觉得十分危险；可是，对自己儿子的思念却越来越强烈。如果小圣有还在自己身边的话，恐怕已经会叫“爹”了吧？

当晚他正在睡着，忽然听得外面十分嘈杂。接着大家都骚动起来，只听外面有人大声喊道：“兄弟们，都起来！潘阎王已经被我等杀死了！”一听这个，众人都像潮水一般涌出窝棚，来到堡前面，赵国奇也随着人流跑了出来。

只见堡上站着一个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一个人头，旁边还有几个东倒西歪地跪着的，被用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

站着的人大喊道：“兄弟们，我罗瘸子今天豁出去了，给大伙出这口恶气！大伙都看明白了，咱手里提着的，就是他潘阎王的项上人头！他妈的，被这潘阎王欺负得够够的！大伙别害怕，那些个当兵的，已经被我用毒药药翻了！这几个还活着的，我也把他们都绑了，都在这儿呢！”

“罗瘸子，你有种！”“是条汉子！”“罗爷，你是我们的大恩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朝着罗瘸子欢呼。

“兄弟们，大家伙想回家的，现在可以回家；家里没人的，可以跟着我罗瘸子上山，当好汉去！要走的快走，官兵可能马上就到；要留的，上来帮老子一把，把这些小鬼们剁了！”

众人听了，大多数人都跪下给罗瘸子磕个头，然后朝着夜色飞奔逃去；不过也有几个无家可归也有点儿血性的汉子，爬上墙去跟了罗瘸子，他们杀死了剩余的几个已经被罗瘸子用药毒得半死的兵丁，然后一起上山落草为寇了。

落草为寇不是赵国奇这种人所能做得了的事情，虽然他也非常敬佩罗瘸子，但最终还是随着四散的人流逃跑了。天色漆黑，伸手不五指，赵国奇高一脚低一脚地跑着，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也顾不得了。跑着跑着人群就散了，偌大的山里，只剩下了赵国奇一个人。

时令已经到了春天，但山里面的夜晚依旧凉风刺骨。漫山遍野的荆棘榛莽早已将赵国奇的衣服撕扯的更加破碎，加上他慌不择路，不时地掉进枣刺堆儿里，将全身上下都刮得鲜血淋漓。着急跑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过一阵儿，他觉摸着离那个关口远了，这才躲进干草窝子里歇着喘口气儿时，这被枣刺扎破的地方疼得火烧火燎的。

赵国奇又累又困又饿，想睡一会儿又怕有人追来，还怕狼虫虎豹啥的，天色又黑，什么也看不到，草丛里有个响动，他就以为是狼来了。他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在草丛里猫着，不断地在心里祈祷天亮。

好不容易东方出现了微明，赵国奇跳出草丛，继续朝着山的高处走去。至于为什么到山上去，他也不知道。可能下意识里觉得，越是危险的、难以行走的地方，官兵就越不容易发现吧。

就这么走着走着，天色更亮了一些，他影影绰绰地看到远处似乎有人在活动。他马上警觉地蹲下身去，趴在草丛里观察了一阵儿，确认那儿只有一人，而且像是个老人，这才慢慢站起身来。赵国奇心想，这么早上山的，难道是个打柴的？或者该是个打猎的？

没有成群结伙，那就不是官军；既然不是官军，那就该是老百姓；这年头，老百姓早就被官军欺负得苦不堪言，天下穷苦人是一家，待我上前去讨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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