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结局(1 / 2)
玉照听见了一阵铃铛声——
那铃声时而清脆悦耳,时而有混沌不堪,似乎隔着层层叠叠的纱雾,从混沌中漫出。
她微微侧耳过去,四下寻找,却见哪儿都空无一物。
赵玄敛目,见此垂眸询问她:“你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清幽,玉照摇摇头,有些纳闷的问起来:“我听到了铃铛声,你有听到吗?”
赵玄看着她的面孔,一遍又一遍,半晌才道:“你该去了。”
魂魄离体,可是凶险事。
玉照愣住了,与他目光相对,他看着她,唇角紧抿,闭上了眼睛:“你去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魂魄不稳是大忌,你这回回去,不会再魂魄离体了。”
玉照明白过来他说的意思,这回过后,自己再也不能做梦了是吗?
再也不能梦到此处了不成?
她仿佛察觉自己眼前又升起了薄雾,道长的脸越来与模糊,耳朵又开始不甚清明起来。
耳朵里似乎是糊上了一层棉花,听什么声音都隔着一层,糊涂的很。
玉照挣扎起来,如梦初醒一般,哆哆嗦嗦的哭着扑近他怀里,企图在还留在此地的这一刻,紧紧抱住他。
玉照抬起头,泪珠子一颗又一颗滚滚而下,落在赵玄手背上。
“我虽不懂什么是魂魄离体,但是我很喜欢这里,道长,我以后为何不能来了?我想时常来,我想日日都来。”
她不甘心,多么好的道长。
她一直是一个非常贪心的姑娘,什么都想抓住。
赵玄轻叹一声,应道:“去吧,你既然不属于这里,便不要继续逗留了”
他早已白发苍苍,早已习惯了孤独,留她在此处,无非是困扰彼此罢了。
玉照明白过来道长的意思。
这一切的稀奇古怪,皆因她二人罢了。
这世间的宝儿早死,独留他一人,他年事已高,若等他故去,自己如何还会来呢?
她不属于这里,她只是一个外来者,他走了,她与这处便再无联系。
玉照看着他那张苍老的脸,忍不住伸手摩挲了起来,摩着他挺直的鼻,温热的薄唇,赵玄这回并没有推开她。
倒是玉照语无伦次的哭了起来,她迫不及待的说着:“我我还想再看看你不,她、她可喜欢你了我说的是宝儿,宝儿她是个脾气古怪的丫头,她其实和谁都处不好关系,许多人都说她脾气差她其实可喜欢那些玉雕了,你给她雕了那么多那么多,她也可喜欢你了,但是她就是不说”
玉照最清楚不过了,因为她没遇见道长前,也是这般,嘴硬心软,又好面子。
玉照说道最后,竟然泣不成声。
多么的难过啊,她一直相信,这个世间的她二人,总会在其他地方重遇。
比如她与道长,自己梦见如此稀奇古怪的梦境,从第一个开始,使得她退了婚,使得她阴差阳错去往了紫阳观,使得她胆大包天了一把,与紫阳观的一个道长私定终身。
兰香来无定处,绿蕊去未移时。
一切皆有因缘轮回,许是这里的一切成就了他们,谁又说得准呢。
小姑娘卷翘睫毛间一滴晶莹泪珠挂在其上,将落未落,又有新的泪水汇聚其上,睫毛不受重力,终于一滴滴坠上他的手背。
滚烫的泪滴似乎要将他透穿了去。
真是无奈,无论她多大,似乎都是一个爱哭更爱笑的小姑娘。
他以前还以为是不喜欢自己,才喜欢流泪的。
难道真如她所说,她生来就是喜好哭。
赵玄垂眸看她,良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
以前是隐约猜到,如今是确切的知晓了,倒也不算太晚,至少在有生之年,叫他欣喜了一回。
原来自己喜爱之人也喜爱着自己。
玉照已经看不见他的面容,听不见他的声音,模糊的眸光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光影,怎么也看不清脸,只能见他那满头的银发,在窗楹射入的日光中,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赵玄眼睁睁的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薄弱,直到从他手边蒲团之上彻底消失不见,那处再度空无一人。
方才弱弱的哭啼声犹在耳边,如今手边只剩空荡的空气,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境。
可手背上尚未干涸的眼泪,仍灼烧的叫他心尖发颤。
几十年了,原来自己还是会被那个姑娘的眼泪,弄得慌慌张张,手足无措。
她应该笑的,她笑起来再美不过。
是他所求成真,竟真叫自己又见了她一面。
她还这般小,比自己初初遇见她时还要小。
小到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面对她。
原来真如她曾经说的那般,她年幼时便横冲直撞无法无天,喜欢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好啊,瞧着倒是更添几分可爱。
可惜自己出现的晚了,总是错过了些。
叫白发苍苍的赵玄不禁羡慕起玉照口中说的另一个自己来。
真是幸运。
没走弯路,竟这般顺遂,顺遂的连自己都有些妒忌起来。
承平十一年,天光浮动,夜色隐去,巍峨皇城接连钟响。
太上皇驾崩——
太上皇享年九十有一,可称得上是高寿。
当今圣上虽是太上皇过继来的嗣子,却也并非谣传的那般,反倒是生性仁德宽厚。
尤其感念先帝恩情,更听从先皇遗愿,将其与那位过世五十多载的太上皇后合葬。
世间有许多关于先帝与那位容貌倾城的成皇后间的传说,且各个都是有理有据,也有些颇为叫人啼笑皆非。
成娘娘乃是二嫁之身,有传言是成娘娘宫宴之上不小心被风吹落了围在脸上的纱巾,不想被迎面而来的圣上看到,传到成娘娘前夫耳中,前夫为了功名利禄,转手便将她送给了圣上。
也有说这位成娘娘当年久病,遭其夫家嫌弃,纵容府里对她多有针对,成氏郁郁寡欢之下便去了乡间庄上养病。却不想偶遇策马围猎,不想迷路了的圣上。
借了圣上一把雨伞,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暮春时节,春树暮云,莺鸣燕啭。
琼楼玉宇巍峨皇城之中,四下总少不了鸟儿飞来飞往。
才从碧瓦雕金梁上飞走一只圈养的芙蓉鸟儿,又有一声声春莺啼鸣。
扰的那长廊上笼里关着的鹦哥儿跟着春莺的叫声学了出来,夹着嗓子怎么听怎么惹人发笑。
玉照觉得自己似乎是一团云,在天上飘来飘去,又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她撑着一会儿不说话,强忍着心慌意乱。
后续过了许久,隐约察觉到有温热的帕子敷上了自己的面上。
玉照像是抓到了什么,卷翘的眼睫轻颤了颤,转瞬之间便听到许多喧嚣声,似乎有许多人嘈杂、激动的呼唤声。
守在殿内的太医纷纷上前为玉照把脉。
陈医正仔细把脉过后,拧起了眉头,这脉象确实古怪,昨日还是一副孱弱断断续续的脉象,今日竟然拿已经好转了许多,瞧着已与常人无异。
“真是怪哉——”
陈医正落下这一句话,床上昏迷多日的皇后便缓缓睁开了眸子。
宽绰绰罗帷绣成拢,郁巍巍画梁雕栋。
外头天光大亮,骄阳叫她有一瞬间恍惚了眼,听着床边太医、宫人们的嘈杂纷纷。
她见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守在她床前。
雪雁坠儿、脸上带着伤痕的清宁,还有正在偷偷擦眼泪的赵嬷嬷。
外围又是一圈内侍,李近麟和双喜也在其中,一个个都红着眼睛。
她目光最终安静的落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轮廓上。
清风拂过,纱帐被临窗的春风吹得高高卷起,如同一片片虚无缥缈的云烟,满殿熏香丝丝缕缕传来,盘旋袅绕,带来神清气爽。
玉照怔了许久,许久。
赵玄如她一般神色,眼中氤氲着情绪,青松般浓密的睫羽,垂眸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玉照眼角颤了颤,看看他又看看四周,看了看自己身下整洁舒适的被褥。她最爱的软罗俏衣,袖口处绣着一圈浅色金桃纹,层层叠叠软软皱皱的贴合在身上,轻薄软和的似是裹了一圈云。
玉照动了动胳膊,十几日的沉睡,使得她的声音沙哑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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