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三合一（2 / 2）

三人结伴去了一家开在分局对面的国营小馆。

碍孙卓远是个伤员，钱小六还得值夜班，宋恂没点白酒，让服务员上了两大杯的生啤，配了点花生米和炒虾米，就能喝一顿了。

钱小六先干掉一大碗凉面填饱肚。

喝了口橘汽水，看对面两人你来往地碰杯，不由翻个白眼，问起了正事。

“你还真打算在农村扎根了？船厂还没有说法么？”

宋恂摇头，“没消息。周一去趟船厂，看看情况。”

“你说你，好不容易冲了一回，还让人给你一竿支到农村去了！当初要是去考个军校不就没这些倒霉事了？”

宋恂喝了点酒，放松了下来。

舒坦地靠进座椅里，摆手说：“过去的事就甭提啦！”

“为啥不提？凭什么宋恺可以去当兵，你就不行？”孙卓远撇嘴，“你看人家如今在后勤混得多滋润！”

“可以去。”宋恂漫不心地挑拣着花生米上的红衣，“不过，家还有个宋恒，是从小就嚷嚷着要当兵的，而且他淘成那个德『性』，就部队能管管他了。老宋家三兄弟，不可能当兵，好事全让家占了，别人能乐意吗？”

“看不是全让你家占了，而是全让宋恺一个人占了！”提起这事，孙卓远就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大学真是白上了，那农村的工，是个人能干，你去了不是浪费人才嘛？还不如让宋恺去呢！”

孙卓远还记得宋恂当年少年得志，考去上海读大学时的风光。

那几年宋恺在他跟是缩着脖的。

虽然毕业分配时没能留在上海的研究所，而是被返回原籍，进了渔业公司的一个下属船厂，但好歹是个工程师。

在他大院里，这样的化人是很受人尊敬的。

“你可别小瞧了农村的工，现在干的工，你未必能干成。”宋恂笑道，“公社里把当成救火队员，如干不好，公司年底就要解散了。”

“这么严重？”两人同时出声。

宋恂对他说了公司的情况，着重谈了当地渔民不肯钓鲨捕鲸和缺钱买船的事。

“你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哪知道咋办！”孙卓远凝神琢磨半晌，蹦出来一句，“要不借你点钱？”

宋恂差点被酒呛住，“你知道一艘船多少钱不？”

“那就帮不了你什么了，”孙卓远摊手感慨，“没想到农村的活这么不好干呐！”

宋恂没接茬，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开口问：“你认识食品出口公司或者其他出口单位的人吗？”

钱小六侧目：“你问这个干嘛？”

“想跟他置换一下生产任务。”宋恂小声说。

“？”

“公司有一部分生产任务是捕捞鱼肝油的原料鱼，但是你知道，当地船员的抵触情绪很大，总不能硬『逼』着人家上船。所以想把为‘联合加工厂’提供原料鱼的这部分生产任务，置换出去。”

钱小六是个公安，没接触过企业事务，但基常识还是有的。

生产任务是年初就定好的，哪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这事你还是让上级去谈吧？你已是最最最基层的垫底小干部了，怎么去置换任务？”

宋恂斟酌着说：“渔业基地的主任，跟的情况差不多，是从省城被打发到下面去的。她要是能改变现状，肯定早就使劲了，哪还会到现在？所以这些垫底小干部就得力更生了……”

“那你找出口公司是什么意思？”

“省海洋渔业公司捕捞回来的鱼，主要有三个去向。”宋恂沾了点酒，在木头桌上画了一个关系图，给他解释，“大部分销往省，支援内陆城市的海货供应；小部分在省内销售，满足城市人口的鲜鱼需求；最后更小的一部分就是提供给出口公司，销往海的。”

另两人还是没弄白他找出口公司做什么。

带着些嫌弃地瞥他一眼，宋恂把话说得透透的：“现在已不是当年带鱼旺发，全上海市民吃‘爱国鱼’的年代了！如今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水产品供不应求！无论是销往省内的还是省的，每年的供应是不足的。你说，出口公司那边的供应能跟得上不？”

孙卓远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人家供不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想让它跟有关系，它就能跟有关系！”宋恂垂眸挑拣着花生米，“出口订单能否按时交付，关系到咱的国际形象和国际信誉。但是国内人民的水产供应是不能耽误的。”

“听说，出口公司每年要跟省渔来回扯皮。所以想找个出口公司的人商量商量，把瑶水支公司给‘联合加工厂’的供应，置换成给出口公司的。以后的船直接给出口公司供货，省了他跟省渔扯皮的过程。”

“你是想让出口公司的人替你出面，走上层路线，更改生产任务啊？”孙卓远砸吧砸吧嘴，总算回过味儿来。

“初步设想是这样的，不过，是否行得通还得再看看。关键是要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像这样最最最基层的垫底小干部，连人家单位的大门朝哪边开不知道。”

钱小六夸张地鼓了鼓掌，摇头叹道：“你这心眼多的快成筛了！”

无视了他的揶揄，宋恂转回正题：“你到底认不认识食品出口公司的人？”

“不认识。”二人双双摇头。

宋恂：“……”

他刚才那番唾沫横飞岂不是白飞了？

简直是对牛弹琴……

钱小六与他碰个杯，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汽水干了，一抹嘴说：“这边没有出口公司的关系。但可以回去帮你问问媳『妇』，丈母娘那边没准儿能搭上茬。”

孙卓远说：“帮你回去打听打听，咱平时就是大头兵，不怎么跟面联系，冷不丁让跟人家公司的人拉上关系，还真有点懵。回去问问段思云。”

得，这两人是要回去问媳『妇』和对象的。

徒留宋恂这个光棍儿默默喝一杯苦酒。

三人久不相见，凑在一起拉拉杂杂扯了半下午，临近钱小六的值班时间，这桌仨人点俩菜的客人才离开小饭馆。

临分手，孙卓远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问：“宋伯父和孟姨的事，你知道了吧？”

宋恂：“？”

他爸妈又怎么了？大姨就提过一嘴，他没往心里去。

钱小六一看他的样就知道，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拦住多事的孙卓远，推着宋恂离开，“看他俩就是闹着玩儿呢！你甭担心，先回家歇着去吧。”

*

宋恂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事，可是这个时间回去，家里未必有人在。

他没急着回去，调转个方向去了军区附近的市第三商店。

项队长一家显然是没准备在省城多呆的，所以带的口粮不多。让他顿顿吃国营饭店不现实，因此宋恂就掂量着去副食品区买点什么，给他捎带回招待所。

第三商店是北区最大的商店，最围一圈是卖粮油蔬菜的，里面一圈卖百货杂物和糖糕点副食品。

天就是礼拜天，不少主『妇』提着菜篮出来买菜买肉。

宋恂进去时，副食品区已排出长龙了。

他抻着脖数了数，面少说还排着二十人。

正犹豫着是否继续排队，却听到对面卖糖糕点的柜台突然吵了起来……

宋恂没看到人，但是对其中的一道女声，他是熟悉的。

站在玻璃柜台，项小羽简直快被里面的售货员气死了！

她好不容易拉着她娘出来转转，散散心。

过了这么大一个商店，当然要进来见识见识嘛。

母女俩看西洋景似的，在商店里转悠了两圈，最终决定买点县供销社没有的糖糕点，给小侄儿带回去。

她光是排队就排了两刻钟，可是，轮到她时，她娘只是在两种糕点间选择困难，多犹豫了一会儿，这售货员就不耐烦了。

不但频频出言催促，还态度恶劣地将他扒拉到一边，“你要看到边上看去，别耽误后面的人。”

她娘不是受气包的『性』格，上去就想理论理论。

然而，听到她开口就是一串南湾土话，那售货员就越发不耐烦了，招呼着后面排队的人上。

人家后面的大娘脾气挺好，摆手说不着急，让她娘俩先挑。

好嘛，这回连大娘把售货员得罪了，被越了过去。

“谁家买东西不得挑一挑选一选啊？后面排队的同志没催促，你一个售货员急什么？”项小羽的朋友是站柜台的，她没觉得省城站柜台的有啥了不起。

“你这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售货员斜眼看她。

“看耽误大家时间的是你才对！”项小羽学着村里婶娘吵架的气势，叉腰嘲讽道，“要不是你对服务群众没有耐心，挑三拣，这会儿这一排的同志早就买完东西回家了！哪还用得着围在这里看笑话！”

售货员平时厉害惯了，少有人会像这个乡下丫头似的，与她针尖对麦芒。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同事过来劝她不要跟顾客吵架。

她一时被气得气血上涌，脱口道：“这里是省城，不是你村的田间地头，要想撒泼回村里撒去！两个腿上的土没洗干净的泥腿，牛什么牛！”

项小羽又羞又气，她娘开始扯她的胳膊，只说不买了，先走吧。

她能那么厉害，全凭一股气撑着，这会儿被人当面喊泥腿，她眼圈气红了。

谁腿上有土啦？

衣裳干净得很！

再次抬手想指着对方的鼻骂回去，却突然被斜『插』过来的人攥住了手腕。

“怎么回事？”

看到突然出现的宋恂，项小羽像是终来了能给他撑腰做主的人，噼里啪啦把事情讲了一遍，然后指着那个售货员对宋恂告状：“这位同志的态度太差了，还骂是农村泥腿！”

宋恂诧异看向售货员，见她眼神有些飘忽，便沉声道：“请你对这两位同志道歉！”

售货员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农村丫头道歉，抱臂梗着脖不说话。

这会儿商店主任闻讯跑了过来，与宋恂商量：“同志，要不咱去办公室歇会儿，别耽误其他同志买东西。”

“耽误时间的不是，而是这位售货员同志！”宋恂板着脸，严肃地看向售货员，“你的那番发言很危险！不知道你是以什么心态说出那番话的，但是，你如今每月供应里的半斤油、二两肉、三十斤粮，是由你所谓的泥腿贡献的！全国几亿农民，数百万基层干部，为了城市人口的粮油供应，是尽过最大努力，出过极大牺牲的！你家餐桌上的哪一样食品不是来农民，你有什么资格以高人一的姿态瞧不起农民？”

项小羽刚刚被售货员指着鼻骂，没掉过眼泪。可是这会儿听到宋恂的话，不知怎么，鼻就是一酸。

赶忙掩饰地垂下了脑袋。

后面有几个一看就是农村出身的军嫂，很有感触，带头给宋恂鼓掌。

这年头能来大商店站柜台的，很多是有关系的，商店主任劝不那个售货员，就只好连连给宋恂和项家母女道歉。

宋恂瞧一眼脸『色』难看的苗婶和低头抹眼泪的项小羽，再看看那个售货员，仍是一副不知悔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

不免就有些了气。

他对商店主任道：“第三商店开在军区附近，日常来采购的主要群体就是军属。军区一半以上的兵源来农村，很多随军军嫂是农村出身的。让这样一个打心眼里瞧不起农民的售货员站在这里给大家服务，您觉得合适吗？”

女售货员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宋恂。

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这人居然想砸她的饭碗？

苗玉兰扯了扯宋恂的手臂，觉得这样有些严重了。

没必要因为几句口角就闹成这个样，在他那里，砸了人家的饭碗，可是要结仇的。

反而是项小羽望向宋恂的眼中异彩连连。

哎呀，她就喜欢睚眦必报，当场打脸的！

商店主任擦擦脑门上的汗，推了推呆滞的售货员，让她别犟了，赶紧道歉。

与面相比，当然是饭碗更重要了。

售货员借坡下驴，挺痛快地道了歉。

宋恂没理睬她，转向身侧的苗玉兰问：“苗婶，您看怎么处理？”

“哎，就这样吧。这姑娘年纪不大，以后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

宋恂点点头，他知道商店是不可能辞退这个售货员的，顶多给她调整岗位。

便对商店主任笑道：“既然这两位同志不追究，没立场再说什么了。你商店内部怎么处理，不是这个农村小干部能干预的。不过，稍后会给市百货商店总公司的领导写信，如实反应今天的情况，希望能通过这件事，给军属争取到更好的购物环境。”

这下好了，排队的军属不论是农村的还是城市的，挺支持宋恂。

这第三商店里着实有那么一小撮售货员，就爱鼻孔朝天，大家每次来买菜就跟欠了她的债似的，还要看人脸『色』。

商店主任：“……”

“苗婶，你刚才打算买什么？赶紧过去买吧！”

“不用了，不买了！”苗玉兰摆手，她现在哪还有心思买东西，只想赶紧回去歇歇。

项小羽不在乎，抬头挺胸地走去柜台，让另一个售货员帮着称了半斤『奶』糖和一斤酥皮糕点。

离开，从牛皮纸包里抠出两粒糖，递给帮她说过话的大娘。

“刚才多谢您，耽误您不少时间，这两颗糖送您甜甜嘴吧！”

那大娘没推辞，乐呵呵地接了。

*

宋恂顺路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包给她带着，将项家母女送回招待所，就打算直接离开。

“哎，宋主任，你会儿！”项小羽跑回房间，从行李袋里翻找出两个挺大的布口袋。

一把塞进了宋恂的怀里。

“这是己做的烤鱼片，小鱼干和墨鱼仔，就是在火车上吃过的那些，每样给你包了一点。来下午从医院回来就想给你的，不过当时忙忙叨叨的，一时把这事忘了。”

宋恂推回去，坚决不收。

虽然是他家做的，没什么成，但这两包海鲜零食拿去市场上卖，还是值不少钱的。

“快拿着吧，爹娘早就准备好的。再说，这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家里人的！你到了瑶水生产队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是两手空空的，好像队里亏待了你似的！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能安一安家里人的心。说你在农村过得还不错！”

项小羽又把袋塞给他，不宋恂道谢，就蹦跶着窜回了房间，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没怎么受那个售货员的影响。

站在走廊里的宋恂，隐约还能听见她挺神气地给项队长讲，他是如何大战省城售货员的。

宋恂捧着两大包海货回到了才离开没多长时间的大院。

不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刚放学，与同学一起结伴回来的小妹宋悦。

发现了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的二哥，宋悦来不及与小伙伴告别，便立马背着书包飞奔了过来。

完全没了平时静乖巧的气质，跑得头发松散开了。

双手扶住妹妹的肩膀，宋恂正想关心几句，问问她在学校的学习情况，就听宋悦急急地说：“哥，你总算回来了！你听说没有？咱爸闹着要跟咱妈离婚呢！”

宋恂：“……”

那老头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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