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隐忍(1 / 1)
云流暗自垂泪,纤长的睫毛扑落在眼睑下,她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有人心疼如绞。
天上人间地下二层,萧珵御剑而行,避开树上的暗符,直直地朝着悬崖峭壁飞去,眼看就要撞到削尖的山石上,山石却在剑鞘触到的一刹那消融,形成一个圆形的洞口,将他连人带剑吸了进去。
萧珵抖着衣摆,从腰间取出一个黑色布袋,口中默念法咒,口袋蓦地变大,他拿起口袋倾倒,一堆各色各样的食物滚落在兽皮上。
乐静还没找到,他有预感乐静也被抓到了,只剩他一人还在被追捕。地下城的主子十分谨慎,只将各处包围起来,并未大规模围搜,每日都有不同的小队前来搜索,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换地方,将原来的地方收拾得干净整洁,丝毫不见停留踪迹。
萧珵沉着脸咬着野果,这几日他怕对方狗急跳墙,在食物上下毒,每次都偷偷潜入了下人们采摘吃食的地方去采集吃食。
既然知道这是一场拉锯战,就必须做好食物储备,这时他很感谢当年在海外流浪的日子,虽然倍受欺凌,倒也教会了他不少东西。
当年若不是为了逃命偷学了术法,今日早已身陷囚牢,当年苦学空间术,他躲在自创的空间里避开了多次搜索、虐打,直到成功逃出小岛。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术法,想要变强,强到足以面对那个妖人!
他叹了口气,被困在此处,别说报仇,连活得了多久也未可知啊!习惯性地从石壁里摸出离镜,他满脸温柔地伸手朝镜面点去,一张邪气无边的脸浮现在了镜中,萧珵心中“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果然,那人伸手射出了一柄银箭,朝着前方纤细的人影飞去,萧珵心提到嗓子眼,“小心……”
银箭没入了花树,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惊疑地望着对面,接着眼神变得奇异。萧珵痛苦地闭上眼,这个男子他记得,记忆犹新,极度的疼痛感深深烙在了他心上,让他经年难忘,对这个男子有着本能的恐惧。
凤凉,骊昭二院的师尊,实力仅次于仙主空水,为人残虐嗜杀,邪气乖张,平日最喜研发邪术,当年他便是他的试验者之一。
凤凉极其残忍,他几乎死在了他的术下,无力地感受着生命最后的消逝,他听见他说,又失败了,要到哪里去找最强悍的肉体进行衔接呢?
当时他看到了母亲所说的彼岸花开成海,在痛苦中想要就此沉溺于花海,却在刹那间又想到了当年从长街缓缓行来的宫辇,他匍匐在青石板上仰望着的小女孩。
她如今是何模样?他好想再见她一眼!凭着这股执念,他竟然从尸堆中咬牙爬了起来,把内脏生生塞回了腹中,接着从地狱中逃了出来,最终他逃出了魔爪,逃到白海边时被寂天所擒。
当时寂天眼神很奇怪,看了他良久,最后将他带回了幽洲,仅是养伤便费了他半年时间。
萧珵睁开眼,看着凤凉慢慢贴上云流的耳根,心沉到了谷底。阿流,这人……不是好人,别……靠太近。他的心几乎停跳,怔怔地看着贴近的两人,突然阿流倒了下去,他一阵心慌,伸手朝离镜摸去,触手冰凉光滑。
凤凉已经走了,身影没入了黑暗中,萧珵急忙去看云流,却见镜中的她瘫软在地,满脸泪水,迷茫又无助地望着长廊的地面。
萧珵心疼如绞,他舍不得见到阿流难过,更忍受不了她受伤,有人伤了她,他恨不得杀了那人。他咬紧牙关,凤凉,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萧珵痛苦地望着镜中的云流,阿流,不要哭,我会变强护着你。他吐出野果,再也没有胃口,躺倒在兽皮上,听着洞外狂肆的风声,心中发狠,他一定要离开这里去找阿流,他要杀了凤凉。
云流在长廊趴了一夜,纷杂的脚步声在耳边来回响起,她不适地皱眉,怎地这般吵嚷?
白鹤惊喜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殿下方才皱眉了!莫不是醒了?”
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了她额上,这是苏玉的手,她舒了口气说:“殿下,您可醒了?奴婢是苏玉,您能听到吗?”
能,她张口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惊讶不已,想要挥动双手,却发现抬不起力气。
苏玉担忧的声音传来:“殿下已昏睡了三日,找不出任何原因,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她昏迷了三日了,那晚凤凉走后她便昏睡了?是谁发现她把她送回朝阳殿的?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清幽的笛声,抚平了焦躁,让她感觉内心慢慢宁静下来,不由得跟着音律缓缓呼吸起来,到最后她意识开始模糊,陷入了睡眠中。
夜色无边,西月宫中烛火轻晃。索曦一袭姜黄宫裙,斜躺在榻上,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轻笑说:“想不到你会出手救她,她便是死了对我们也毫无影响。倒是安魂曲,你也肯弹奏,莫非你迷上倾云了?”
年轻男子静静地逗弄着银狐,银狐追着他手中的肉干扑个不停,索曦的话似是投入枯井,回声也无。
就在她要发火时男子冷漠的声音传来:“动情是幽洲隐卫大忌,莫非你忘了?”
索曦妩媚一笑说:“自然没忘,我是怕你忘了,好心提醒一句。长公主身边水极深,连骊昭之人都牵扯其中,我们就不要淌这浑水了。”
华天歌抬头望着她,静静地说:“凤凉出手狠辣,只是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心血来潮。”
他很好奇,当晚长廊两侧植物尽皆枯萎,天涌异象,这到底是凑巧还是长公主的异赋?
索曦淡淡地说:“华绍一心想要困住倾云,凤凉在此时告诉倾云,当真有趣。华绍还不知倾云已知晓午云之事,倾云醒后两人迟早会交锋。”
她不了解倾云长公主,然而她却知道,晋安大事的预言从未落空过,华绍轻易招惹日后临驾天下的女子,大雍未来必定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何况据她调查,倾云身边之人卧虎藏龙,尤其是那个名叫苏玉的,异赋极强,似乎与幽洲有些联系,她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异赋来着?
华天歌用手抚平衣摆,午云地处南境,苗疆之地诡谲多端,南人性情泼辣诡变,谋术称霸天下,华绍招惹南人实非明智之举。
就他所知,倾云身边的人净是些护短火爆之人,单是那个苏玉,就令人头疼,若不是融入了凤凉的结界,凭他将倾云带出,就足以被她缠死,如今的宁静日子当真不易!
云流在四更天醒来,寝殿一片宁静,安魂香静静燃着,细微的烛火晃出大片阴影。她悄悄转头,凝望着殿外朦胧的月光,辗转千里到异国他乡,躺在陌生的宫殿,到头来只是一场阴谋,她就是一个笑话。
故国风雨飘摇,她却被困在了这里,华绍没想到她会知晓内幕吧?她嘲讽地勾动唇角,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她能重回过往,救回午云,救回皇兄吗?
华绍早就计划好将她诱到大雍,就算皇兄和午云卫军覆灭,他也不可能就此放弃这场和亲,送她返回午云,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放手呢?若是她执意回国,没有大雍大军护送,他们不可能安全回到午云,只怕还未出大雍,便遇袭了。
一路行来不少势力在暗中试探,甚至直接出手袭击,他们单枪匹马如何穿越幽洲,回到午云?更何况午云自身难保,动荡不安,哪有功夫派人接应她?况且,云止哥哥死了,都宫于她而言,不过是座空城,太后只手遮天,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她只能蛰伏,在大雍等待时机,总有一天她要回到都宫,以尊贵的姿态面对太后,她想要问问她,对如今情形可还满意?太后心思狭隘,不适合做一国之君,皇兄的江山只能交到自己手上。
云流默默思索着,窗外天色渐明,乌蒙一片,雨点打在秋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宫中鼓声传来,已是五更天。
朝阳殿还很安静,南国与北境不同,不必每日早朝,多是天明之后才上朝,自建国起便是如此。她带过来的宫人们皆是宫中老人了,都没有早起的习惯,倒是指派过来的宫人们,不大适应,早早便起了,轻声忙活着殿中事务。
天明之后她要去见华绍,她要看看华绍下一步怎么做,他以为能封锁消息到几时?她不会挑明,她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她不会任人宰割,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都不在了,她已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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