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偶遇(1 / 2)
春雨下了一夜,官道上行人匆匆,溅起的细泥沾到了裤腿上。夏决低头看着云靴,鞋面有些湿了,他把纸伞朝前倾了倾。
道旁开着些野花,倒比远处山道上隐约的杏花更让人心生怜意。他低着头朝钟国寺走去,故六皇子遇刺一事渐渐平息,皇上催促起他的婚事来,待他完婚只怕就要南攻了。
夏决走到了石阶下,抬头望着山门上“钟国寺”三个大字,藏蓝锦衣贴合在他身上。
一个青衣小沙弥走过来行礼说:“阿弥陀佛,夏将军这边请,住持大师在观音殿。”
夏决点了点头,跟着他朝观音殿走去。后山小道上偶尔可见打坐的僧人,细雨打湿了僧衣,他们的面色却是一派祥和。
诵经声渐远,夏决收了伞,仰望着山壁上的观音殿。殿前经幡飘动,他一步步走上光滑的石板路,右侧石壁上冒出了些许青绿。
观音殿在石壁左侧,外侧是悬崖,殿后有小路通往后山。石阶扫得干干净净,殿中飘出妙香的青烟。
夏决沉眼望着殿门,风从殿后吹来,他突然有些踟蹰。皇上特许他前来钟国寺求签,求他与童四娘的姻缘,可在慈悲的观音大士面前,他此刻满心想的都是那人,他只想知道与那人今生的缘分,童四娘的样子被稀落的雨丝冲刷得一干二净,他竟想不起她是何模样。
“夏将军,请。”
无我微笑着示意他入殿,将他引到了签筒前。
夏决脸色沉郁,跪倒在了签筒前,虔诚地闭上了眼。
“夏将军,在心中默念姻缘,脑中想着对方的样子,就能求得两人的命签。”
无我淡淡地说,随后退到了殿外,经幡被风吹得七倒八歪,他上前将经幡立起。
夏决的心跳得很快,脑中闪过了无数画面,从都宫初见,到幽洲所历,还有湖上弥漫的薄雾。最后一次见她,是搜查九王府那日,她自尘光中抬眸,满脸惊惶与羞赧。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沉郁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啪嗒!”一支竹签落在了他脚边,他睁开眼拿起竹签,上面的烫金小楷映入他眼中。
夏决起身观摩着殿中雕像,观音大士慈眉善目的模样映入他眼中,殿中垂着无数经幡,从大殿顶部直直落在人眼前。
他叹了口气朝殿后走去,推开木门眼前是一条青石路,蜿蜒通向巍峨的后山。
“夏将军,请将竹签放回签筒,若夏将军需要解签,我必定知无不言。”
夏决看了无我一眼,沉默地将竹签放入了签筒,他听见清脆的入筒声,像被春雨压折的弱茎。
无我微笑着走出了殿门,站在檐下看雨,似是没看到夏决往后山去了。
夏决走上小道,巍峨连绵的后山落在他眼中,他突然觉得憋闷,近日他时常觉得他的命轻得像飞絮,夏氏一族也好,皇上也罢,他表面应付着,却时常觉得生亦何欢。唯有那人,像连绵的群山生生落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却让他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夏决停在了一处湿透的杏花树下,他折了一支花枝拿在手里把玩。竹签说,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好一个怜取眼前人,这就是闻名天下的观音殿给他批的姻缘签。
夏决嘲讽地将花枝扔向了深沟,急步走入了后山的路口。他望着山巅隐约的白点,知道那是一座白塔,塔上经文据闻是前朝惊才绝艳的小公爷所书,今日休沐正好前去看看。
雨渐渐歇了,夏决走出了一身薄汗,他随手脱下外裳,攀着石阶朝山顶爬去。春日的风吹过山巅,白塔四角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决站在塔前,九层塔久经风雨,白砖有些风化,塔底的青石路面上落着些白屑。塔墙上的经文也模糊不清了,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骨。
他微微叹气,千年时间吞没了多少前尘往事。
白塔另一侧走出了一个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男子坐到外侧的石凳上,俯视着群山。
夏决微愣,这冷清的白塔上还有人在?他以为只有他才有这番心境独上高塔。他暗暗打量男子,男子虽看不清面容,周身气势逼人,令人无法直视。
雍京城几时来了这样气势迫人的男子?夏决收回目光,静静望着烟雾缭绕的山间悬崖。
“听闻钟国寺后山有不少高僧埋名修行,实力堪比海外仙者。”
夏决回头看了一眼,男子是在同他说话?
黑衣男子站起身朝他走来,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过来。男子看着他说:“大雍征国大将军,久仰。”
夏决没有说话,浅浅阳光浮现在远方山巅,天慢慢晴了。
黑衣男子往山下走去,风吹起他的长发,乌黑中闪过一丝银白。
夏决在塔前站了许久,身子被吹得透凉方才收回眼,沉默地往山下走去。
明日就是他大婚之日,族中长老们今日悉数到了府中替他操办,父亲还在府中等着他与童四娘的吉签。
夏决叹了口气,将儿女情长收起来罢,放下那人,谨守君臣之礼,不要再有半分念想。
后山十分安静,偶有鸟雀抖落雨滴,肃穆的庙宇掩映在山间。一个身影从藏经楼前闪过,隐在了檐下。
这里已经是他找过的第三十山,整座山被建成了藏经楼,收藏着天下最全的经书和医书。
“哼,天下第一寺倒是名不虚传。”
男子进入了藏经楼第一层,屋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经书,他飞快地翻阅了一眼,往最里间走去。这里藏书甚丰,若是一本一本地翻,不知要翻到何年何月。他只能粗略地翻一翻,从经书上找寻蛛丝马迹。
男子面具下的眼神暗了暗,这天下肯定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钟国寺的藏经楼里也许记载了。
他烦躁地将经书扔回原处,悄悄推开门往山上走去。藏经楼由两名修行者看管,他必须小心行事,不能被发觉。
突然,他听到了细微的衣袂声,他的身影瞬间隐入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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