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8章 错(2 / 2)
节度副使够不够?
不够!
那么,让你做商王?阑
既然没法赏赐,石忠唐能干什么?
飞鸟尽,良弓藏!
难怪他如此猜忌我!
魏明低头,“臣,不及大王分毫。”
否定自己的功劳虚伪。
唯一的法子便是低头。
我没有谋反的想法,任凭大王处置。阑
这是他的姿态。
石忠唐含笑看着他,“本王说这些,不是说你功高震主,本王心胸没那么狭隘。”
这是把话题掰开了。
魏明强笑道:“臣不敢。”
“时局至此,你我,还需精诚团结。”
走出节度使府,魏明觉得浑身发冷。
先前他发誓感受到了杀机。阑
身后,心腹低声道:“杀鸡儆猴。”
没错。
在这个时局艰难的时刻,杀一个魏明,能令整个南方为之一震。
但石忠唐为何不动手?
若是动手,魏明的那伙人就会离心。
“兔死狐悲!”
魏明冷笑道。阑
石忠唐的意思是摒弃前嫌,联手御敌。
——先把外敌干掉,咱们再谈其它。
这是要强行弥合二人之间的矛盾。
有些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意思。
魏明回到了住所。
住所中有一块耕地。
他拿着锄头开始翻耕。阑
边上,侍女等平静的看着,显然是习惯了。
把这块不算大的地翻耕完了,魏明上来,惬意的道:“舒坦。”
他随意搓搓手,把裤脚放下去,不顾鞋子上的泥巴,就这么进了书房。
妻子进来,“夫君。”
“坐。”魏明指指对面。
妻子坐下。
魏明的妻子看着颇为平庸,姿色平庸,气质平庸,就是个普通女子。阑
“夫君,纳个妾吧!”
魏明的妻子低着头,“奴知晓配不上夫君。”
“说这些作甚?”
魏明喝了一口茶水,砸吧着嘴里的茶叶,咀嚼几下吞了。
“我本是农户出身,从小就在地里干活。十一岁那年,父亲病重,家中的那点钱还不够请一次医者,于是便去借贷……谁知晓,那便是噩梦的开端。”
“借贷时,那人说的好听,母亲不识字,我也不识字,只是听他说……便签字画押。”
“几服药下去,父亲的病情好了些,一家子很是欢喜,想着只要努力干,总有还清借贷的那一日。”阑
魏明微笑道:“过了两个月,父亲的病情突然恶化,医者来看了看,欲言又止。我跪下哀求,医者说,这病……非有钱人家不能治。”
魏明的妻子第一次听闻他提及以往的事,闻言心中酸楚,“夫君……”
“我跪下说要治,就算是卖了家中的东西也得治。父亲说不治,我那时还年少,便说此事我做主。阿娘也点头。”
“父亲只是喘息看着我,那眼神,我一生都记得,是……慈爱,与不舍。”
“当夜,我做了个美梦,梦到父亲的病好了,一家子依旧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半夜,我被阿娘叫醒,睁开眼,昏暗中就看到阿娘那绝望的模样。她说,阿耶,去了。”
魏明依旧在微笑,“阿耶用裤带把自己吊死在了院子里的树下。”阑
魏明的妻子心中难受,握住了他的手,“夫君,都过去了。”
“过不去。”
魏明摇头,“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可父亲依旧选择死在外面,我后来才知晓,他是担心死在家中晦气,影响了我和阿妹,还有阿娘。”
“父亲离去,我与阿娘悲痛欲绝,丧事还没办好,债主就上了门,要钱!”
“我说,还没到时候,债主冷笑把契约拿出来,大声念,原来,这笔借贷债主随时有权收回。”
“知晓我后来为何要拼命读书吗?”魏明用两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双目,“不识字,便是睁眼瞎。”
“我寻识字的人看了,确实是如此。可家中的钱财早已一空,为了父亲的丧事还变卖了值钱的东西。”阑
那种绝望的情绪让人心中悲怆。
“我抗争了。”魏明指指自己,“我拿着菜刀堵着门,护着阿娘和还小的阿妹,我觉着自己能和他们拼了。”
“随后,我被毒打了一顿。阿娘和阿妹在嚎哭,债主在猖獗的笑,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是陛下来了,魏家也得还钱!”
“陛下!”魏明的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我乞求过,村里的老人时常会说陛下会派人下来巡查,会为百姓做主,于是我夜夜祈求。我无数次看着村口,可并未看到天使。那一刻我就知晓,帝王,只是个摆设!”
“随后有小吏来了,看了契约,说如此,便拿田地抵债。我后来才知晓,从借贷的那一日开始,我家的田地便被债主盯上了。”
“后来,我听人说,那债主乃是本地豪强,而官吏与他家是一伙的。他们拿田地,官吏拿好处。两边都吃的满嘴流油,不,是满嘴流血!”
魏明微笑道:“那是我一家子的血,是无数百姓的血。就是吃着百姓的血肉,这才养肥了他们。”阑
“十二岁的那一年,我永远记得。我与阿妹,还有阿娘,成了流民!”
“饥寒交迫之下,加之悲愤,阿娘没熬过那个冬季。临去前,阿娘拉着我的手,看着阿妹,不舍的说,娃,咱们便是牛马,不要想着报仇,要活下去,活下去,就能看到希望。”
“我埋了阿娘,随后帮人做事养活自己和阿妹。十五岁那年,我从了军。”
“进了军中,我拼命操练,别人没事玩耍,我没事便操练,便琢磨。厮杀时,我冲杀在前,回来后,我琢磨总结。没多久,我便升迁了。”
“那个豪强呢?”魏明的妻子握着他的手,愤怒的问道。
“就在我升迁为校尉的那一年,那个豪强一家子被贼人洗劫,男的处死,女人被贩卖给山中的猎户。那些猎户没女人,一家子公用……”
魏明笑了起来,“报了仇,可我却有些茫然,不知该做些什么。直至那一日,我看到一个农户寻人借贷,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自家的遭遇。”阑
他看着妻子,“我在想,还有多少人如我家一般?还有多少豪强与官吏勾结,把百姓当做是牛马,肆意宰杀?我想结束这一切!”
妻子叹息,“可……”
“可我变了。”魏明苦笑,“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得去逢迎上官,我得去送礼,得去钻营……得去不择手段。渐渐的,我便在名利中迷失了。这是报应。”
“石忠唐兵败后,大势难以挽回。”魏明苦涩的道:“论用兵,秦王远胜于他;论身份,秦王乃是孝敬皇帝之子,而他只是个异族人;论御下,秦王恩威并施,麾下敬服……”
“那……可还有希望?”魏明的妻子心中惶然。
魏明点头又摇头,“以往我以为秦王也不过如此,几番厮杀后,我才知晓,自己乃是井底之蛙。”
他起身走到墙边,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对中年男女。阑
“阿耶,阿娘,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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