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个人和一群人（1 / 1）

当这一轮的箭稍稍少了些的时候，半靠着大树的赤冰颜忽然像一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她的速度快得几乎只能让人看到那白色的影子。就像是一阵风，在丛林中穿过。赤烨泽还没反应过来，想伸手去拉，却慢了一步，只能看着白衣从他的身边划过。

赤冰颜一路跑着，各种的树木往她的身后移动。赤冰颜不仅跑得快，而且总是不停地转换着方向，跑出的路线简直让人难以捉摸。追着她的人每次快要追到她时，赤冰颜就会转身而精准地又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加大。

还有着好些箭追着赤冰颜，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背对着他们的赤冰颜却能预卜先知般算到了飞箭的路程，安然地躲开了飞箭。虽然看上去赤冰颜很安然，但其实每躲开一只箭，赤冰颜的额头上就会多出一滴汗水，弹跳起来的腿也会微微抖一下。

赤冰颜穿着的黑夜中最为明显的白衣，可或许是她的速度太快的缘故，在黑夜里，那白色的影子虽然独特，却是一点都不显眼，至少在赤冰颜移动之时，那白衣没有什么体现过多的标示作用。

马蹄的踏踏声震动着地面，还在原地的赤烨泽不知道这到底是从远处传来的，还是赤冰颜消失的密密树林之中传来的。赤冰颜走了，射的箭也随之而去。射入地面的几只箭尾的羽毛动了动，拉动着箭身也动了起来。

赤烨泽望着赤冰颜消失的方向，他点起了脚，青衣微微飘着，在树林划过了一道青绿色。

赤冰颜并不是什么神仙，经过好一段路途的逃亡，她的身上增加了更多的伤口，不过这些伤口比起苏文陌对造成的伤都算不上什么。赤冰颜脸上的那条伤口触目惊心地可怕，而才擦过了血的肩膀现在又有流出了鲜红的血。血慢慢地流着，赤冰颜的半条手臂都沾满了红血，袖子被血浸透得像一块不同的布料拼凑起来的。

跑着跑着，前面的路变成了断崖。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赤冰颜没有减弱她的速度，跑着。

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白色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清晰了起来，然后又骤然消失在了昏黑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道青绿的身影也窜了出来，跟随着那道白衣身影一同消失在了悬崖之上。

受到向下的吸力，身体在无情地下坠，身上仿佛有着千斤重的东西死死地压着。耳畔传来躁动的魔音，呼呼的风钻进身体里，一刀一刀地割着体内的动脉。身体还在往下坠落着。

赤烨泽抱住了小小的赤冰颜，他的手握住了赤冰颜冷得宛如冰块的手腕。手轻轻一捏，赤冰颜的手腕上的青筋在薄薄的肌肤之下更是明显，几乎要是绽了出来。一股温润的气流缓缓流入赤冰颜的身体里，血液流动，缓冲了那刀割般的刺感。赤冰颜的手腕在赤烨泽偏暖的手中从冰封般的冷变成了冰花般的凉意。

赤冰颜眼底里的星河仿佛流转了起来。

……

冬日里的水冷得刺骨。水面凝结起了冰，但在偌大的水的冲击力下给冲成了碎冰，一块一块的碎冰漂浮在水面。微弱的晨光照撒下，一整条偌大的河点缀得闪闪的。一浪一浪地冲击着，落在水中的人就像被炖的青菜，在波浪中不停地被搅拌着。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水给吸去，一下推过来，一下推过去。随波逐流。

在河水中央，一块偌大的礁石被水拍打，泛起阵阵发白的浪花。溅起的水花像下雨一般淋到赤冰颜的头发上。赤冰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水流得越来越快，就像是要直直往下倾倒。人在这水中失去了抵抗力，只能被逼迫着往前移动。

而前面……又是一个断层。

水哗哗地往下流，也可以说是往下坠。在寒冷的水中，两人紧紧地贴着，透过湿透的衣服。水是冷的，然而赤冰颜的身体却是比水还要凉几分，但没有水那么有刺感。在这种刺骨的寒冷之下，这种本该是冰冷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带着丝丝较暖的感觉。

算是以冷克冷。

……

在另一边，在黑夜与黎明交界之际，踏着步子走出了一片森森然树林。在路口大道的地方，穿着寻常麻衣的少年苏文陌遇到了不寻常的人。苏文陌遇到的是骑马的贼人，马贼。

遇到马贼，在居禾山，那当然是很寻常的事，但是在这个时候，在赤楚公主出嫁碾兴军队特意清理过居禾山的时候还能遇到马贼，就在不怎么寻常了。何况，这些马贼就在树林出来的路口。苏文陌刚刚走了出来，就被围着了。

他们蒙着黑色的布，也不知道在这都快明亮起来的朦胧时刻，这蒙布料有什么作用。一匹匹的马都在这交界之际显得格外不难烦，马蹄一直动着，要不是上面有人拉着死死地拉着马缰，估计这些不安分的马就会在苏文陌出来的第一时刻冲向他。十来匹一同冲着苏文陌，厚厚的马蹄再踩踏上几脚，估计苏文陌至少都会断掉几根肋骨。

苏文陌看着他们的中间，也可以说是被他们围在中间。苏文陌抬头看着他们，他背后的剑在朦胧之中散发清冷的光。

居禾山的马贼是出了名的凶悍。十个马贼，屠个村已经是绰绰有余。十多个马贼来对上一个人……这个结果会怎样……

苏文陌慢慢地走着，正正好从领头马贼的身边经过。骑在马上的马贼比苏文陌高了半个人，但是不知为何在苏文陌走过他的身边时，苏文陌反而显得更要高大了些。

苏文陌选择从马贼领头身边走，并不是想刻意示威，更不是所谓的显摆，只不过是因为领头马贼身边这里的空隙要大一些，更好走一些。苏文陌来居禾山一趟又不是因为这里的马贼，他只是因为她还有……那个人……

想到这的苏文陌眉头一皱，眉头紧锁成了一个“川”字，压迫之感像天空中骤然聚起的云雾。一个身影遮蔽了天空，遮蔽了一切，而他只是在这阴影之下……

苏文陌轻轻摇头，擦过了领头的马贼。

所以实际上，居禾山的任何事情，都不关他的事。

领头的马贼在苏文陌刚走来的时候仿佛被震惊到，竟然没有任由他这么走过。而等苏文陌走过了一步之时，领头的马贼这才反应过来，手中的大刀挥砍向苏文陌。在马上的大刀倾斜得往下砍，俯冲力转化为攻击力直直向砍向苏文陌。偌大的刀，一道残影看去，苏文陌就像一根待砍的胡萝卜。

锋利的圆弧刀锋砍来，苏文陌还在走着。这一下，他停住了，他伸出了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大刀。没有招式，也没有技巧，就是本能的反应。大刀稳稳地夹在了苏文陌的两只手指之间，再不能动，刀锋的戾气微微吹到苏文陌的头发。

没有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光滑的刀上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那道裂痕迅速扩散，宛如蜘蛛密网般，这一把刀破碎了，一片片地掉落到了地面。

身后的马贼见样，驾着马直直冲来。围着的马贼在惊了一秒后立刻全都动了起来。一匹匹躁动不安的马终于得到了释放，全都朝着苏文陌直撞过去。苏文陌被围得更紧，甚至可以说这下已经是没有了任何可站的地方。

马冲过来，苏文陌摸了摸自己的剑柄。

片刻后，马蹄疯狂踏着的声音减弱了，这意味着这战结束了。

苏文陌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剑柄。他的身后，横七竖八的尸体杂乱无章地摆放着，这其中也有好几匹的马。另外几匹活着的马倒是忽然安分了许些，就算是踏着蹄子也不敢像之前那样疯狂了，兴许是吓得。

剑柄上沾着血，苏文陌擦了擦，然后继续背上。他没有拔出剑，对付“她”可以拔剑，而对付这些人则是……真没必要。

在背上剑的那一刻，苏文陌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江湖上很古老的问题：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和一群活蹦乱跳的人，哪个好杀？

苏文陌回头望了这些人一眼，然后看向了自己胸口被她打到的地方…….这应该算是他在居禾山唯一的伤。

一群人比不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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