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晋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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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鬼神,好不会说话哦,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邺澧还嫌不够,又乘胜追击,唇边挑起僵硬的笑意,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往常都跟着路星星和井小宝一起称呼,忘了?快叫妈。”

张无病:“…………”

啧,那个小蠢蛋,净给他找麻烦。

但严格来说,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他骂那个小蠢蛋好像就是在骂自己……啊,好烦。

张无病的眉眼间拢上一层阴郁之气,他鼓了鼓两腮,气鼓鼓的却不好说什么,不想在邺澧面前给另一个自己拆台,就只能憋屈的生闷气,快要憋出内伤了。

难不成是投胎太多次,魂魄有所损耗,那个小蠢蛋在轮回的过程中撞了脑袋?

张无病在心里快要把另一个自己骂死了,却果断忽略了当年抱燕时洵大腿的时候,自己也很欢乐的事实。

张无病:输了!!!

邺澧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缓和了神情,率先迈开了长腿,向着燕时洵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走吧,我家好大儿。”

他忽然觉得,生人张无病也没那么碍眼了。

——最起码让他涨了一个辈分,还从源头就去除掉一个潜在情敌的事情,让他很是满意。

邺澧:时洵的这个好大儿,我认可了。

张无病:“…………”

阎王黑着脸,恨恨的磨了磨牙,却还是拎着折扇跟了上去。

能怎么办!大道还要靠这一对救,他连转身甩袖离开的自由都没有。

不过,阎王也没有想到,燕时洵不仅感知敏锐,就连决定也如此果决。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睡在张无病阴影中的阎王,并不像生人张无病那样无时无刻的跟在燕时洵身边,对燕时洵的性格了如指掌。

当燕时洵果断下了决定,击碎在湖水中的保护罩脱离鬼戏的时候,阎王望着燕时洵卓绝不凡的身姿,眼眸中闪过惊艳。

这就是……被大道选中的人物啊。

有那么几个瞬息,阎王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视野被燕时洵的身影填满。

常人都习惯留在安全之处,拒绝未知的改变,也做不到当机立断转变方向。

他们会被现在的安全和舒适迷了眼,看不到平静下潜伏的危险。

但是燕时洵,却看破了一时平静的虚妄,毅然选择了前路未知却更可能是正确的那条路。

身为前鬼神的阎王看得很清楚,白三叔家院子的安全,只是一时的,即便有他撑着,如果一直留在这里,最后也只有死亡一条路可走。

这里是鬼戏,失去了谢姣姣这个主导的鬼婴,就等同于群鬼无主,只会让留在这里的鬼魂陷入厮杀,争夺这方天地的主导权。

就算燕时洵能够一力压下群鬼,但是却依旧会被留在鬼戏之中。

一旦作为鬼戏和现实链接媒介的白师傅身亡,那连同燕时洵在内的所有人的魂魄,都将永远被困在这里,就像曾经白姓村民们所经历过的那样。

阎王已经做好了由他来引导所有人离开鬼戏的准备。

却没想到,燕时洵先他一步,已经剥离开所有人的魂魄和虚假的肉身,果断击碎鬼戏,让所有人的魂魄坠向鬼戏边缘,前往现实。

那一刻,阎王忽然明白了大道选择燕时洵的原因。

这样的人……即便不是恶鬼入骨相,也一定能够从死局中,拼尽全力找寻到唯一一线生机,令生机重新焕发。

燕时洵从不绝望,他不畏惧失败和死亡,只问如何达成最好的结果,所有的努力都在向着成功靠近。

这份坚韧,也连带着感染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好像有他在,太阳便永不坠落。

阎王的眼眸中染上笑意,在魂魄与现实交接的天旋地转中,低低的笑出声,引起胸膛的一片震动。

燕时洵啊……大道真是,算无遗策。

随即,无论是阎王还是邺澧,都彻底坠入黑暗。

所有人的魂魄都好像坠入幽暗的海底,失重感紧随而来,然后猛然又升向海平面,抬起眼时,仿佛还能看到太阳的光线透过海面洒进来,波荡间如破碎的金鳞,美不胜收。

“砰!”

巨响传来响彻耳边的瞬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仿佛破水而出,回到了海面上的现实。

当他们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白三叔家的院子,也不在湖底。

而是……一片昏暗的荒村。

荒废的村屋早就没有了人类的踪迹,被厚厚的青绿苔藓覆盖,杂草掩去了道路,只剩下窗口黑洞洞的在苔藓下露出来,一片黑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混合着腐臭的潮湿血腥味道钻入鼻腔,令众人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刚刚的鬼戏中脱离了出来。

那他们现在……这是在哪?

燕时洵环视四周,村庄虽然已经破败,但熟悉的轮廓依旧唤起了他的记忆,让他回想起了之前郑树木带着他参观村子时的所见。

这里才是真实的白姓村子。

在几十年前郑树木灭村之后,村民们的魂魄和尸体都被郑树木扔进了鬼戏中,剩下的村庄自然也就荒废了。

按理来说,这里应该只剩下白师傅一个人还在居住。

他们这是彻底离开鬼戏,回到现实了。

但不等燕时洵松口气,下一刻,他忽然神色一肃,发觉了这方天地的异常。

燕时洵重新感知到了天地,但奇怪的是,他隐隐有种四面八方都有力量向他涌来的感觉。

那是……

鬼气。

荒村附近,占据了主导位置的不是人,而是鬼。

阴阳已经颠倒了。

虽然在鬼戏中时,燕时洵就已经因为张无病持续的异常而发觉了这件事,但真正看到时,仍然令他心惊。

谢姣姣死亡后,鬼道依旧没有死亡,反而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在疯狂的向四周席卷。

现在是白纸湖,但如果不立刻找到谢姣姣最初诞生的源头,鬼道还会一直向外蔓延,直到彻底吞没天地。

而谢姣姣最初的悲剧……

燕时洵抬眸,越过低矮青绿的村屋,看向不远处那一片闪烁着微光的湖面。

是白纸湖。

谢姣姣还在母亲腹中时,就已经死于白纸湖。

或许是湖水有问题?

不等燕时洵想清楚,忽然有光线不断抖动着晃过来又移走,在昏暗中格外显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燕时洵很快就辨认出,那应该是被人拿在手里的强光手电筒。

救援队!

燕时洵心中一惊。

而下一刻,从村屋转角后跑过来的人影,也证实了燕时洵的猜测。

正是官方负责人和救援队员们。

他们的神情间夹杂着悲痛,紧咬着牙关往前跑,除了奔跑的声音外一声不吭,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他们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在向着相反的方向照去,假装自己在往那个方向跑,尽量迷惑后面追上来的东西。

但生人的血肉味却是掩盖不住的。

除非他们所有人真的死亡,否则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温度和血肉味,就会让他们像是标靶一样,即便在黑暗中也格外显眼。

身后那些木雕偶人依旧紧追不舍。

并且随着救援队众人被木雕偶人左右拦截,被逼着深入村庄,从四周扑向他们的木雕偶人也越来越多。

一双双无机质的木质眼珠亮起猩红的微光,在黑暗中依旧掩饰不住其中的贪婪狰狞,对血肉的渴望。

救援队众人拼了命的奔跑。

但是在鬼怪为主宰的地方,他们所有的防御手段都尽数失效,更别提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白师傅,越发拖累了速度。

很多人心里都不由得浮出绝望,悲凉苦笑着自问,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身死于此了吗?成为那些鬼怪的养分。

但救援队没有想到,在他们转过一个拐角后,竟然看到一道道身影就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救援队本来以为又是那些木雕偶人,悲愤之下咬着牙想要硬冲,以自己的身躯作为盾牌,为其他人冲出一条生路来。

却没想到强光手电晃过,在紧绷的神经下,他们竟然产生了那些身影有些熟悉的幻觉。

这些木雕这么厉害吗?都能制造幻觉了?

救援队员心中一惊。

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忽然听到官方负责人惊呼出声:“燕先生!”

燕……燕时洵吗!

他在这吗?

救援队员们一愣,随后带着一丝侥幸的期冀向前看去。

却见黑色大衣穿在燕时洵身上,显得他本就挺括的肩膀越发坚实有力,好像可以挑起天地重担。

在他怀里,还打横抱着一具身躯。

而他眉眼锋利冷肃,威势惊人。

却没有让救援队员们被惊到,反而在看清了前方那道身影的模样后,忽然有种安心感从心头涌起。

“真的是燕先生吗?不是我们的错觉?”

“天啊,是燕先生!”

“但燕先生他们不是失踪在皮影博物馆里了吗?怎么会在这?”

燕时洵听到对面的声音,也确认了他们就是前来寻找节目组众人的救援队员。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追赶在救援队员身后的木雕偶人。

果然,那些村民们就算死了也没有悔改过。

以前被郑树木兄妹囚困在鬼戏中时,拼了命的想要投胎想要离开。现在有了脱离鬼戏的机会,它们反而不满足于此,还想要血肉和力量。

燕时洵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的同时,符咒清晰的音节从他唇间吐露出。

“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无形的气势从他身周猛地向四面八方溢散开去,惊起四面尘土。

不等木雕偶人感受到害怕而退缩,就见黑雾化作凶兽,嘶吼着正面扑向它们,直接将它们扑倒在地,发出一声声重重的摔地闷响。

黑色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狰狞锐利的尖牙几下就将木雕偶人撕碎,不等它们惨叫出声,就已经被吞入腹中。

唯余几声破碎的木头骨节相撞的声音,在荒村的死寂中显得格外的骇人。

远处落后了一长段还没有跑过来的木雕偶人见状,畏惧得连魂魄都颤抖了起来。

对于幽冥的恐惧终于压倒了贪婪,让它们被生人血肉激起的贪欲而混乱的魂魄,终于重新记起鬼神的恐怖。

它们立刻转身欲逃。

一瞬间,猎物和猎人的地位颠倒。

燕时洵抬起眼眸,越过救援队众人的身影,目光沉沉的看向飞快跑远的木雕偶人。

不等他追过去,就听到旁边传来几声轻浅笑意。

燕时洵侧眸看去,却见张无病微微垂着眼眸,清隽的俊容上是压抑许久后的恣肆淋漓。

张无病将抵着唇的折扇缓缓移开,漫不经心的扣着折敲了敲自己的手臂。

顿时,原本只是刺绣在张无病一袭长衫上的狰狞凶兽,立刻活了过来,咆哮着冲进黑暗中。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从他们身前跑过去,掀起的狂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等他们缓过神来再看去,就见远处的木雕偶人,全都惨叫着破碎成混杂着腐肉枯骨的碎片,倒在地上。

包括救援队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只能听到有人在恐惧惊骇的吞口水,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格外的显眼。

不少之前就与生人张无病相熟的救援队员,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才终于颤巍巍转过头,神色复杂惊恐的看向张无病。

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倒霉小导演吗?

不对!

这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吗?难道这是燕先生分裂出来的?

在神情各异的目光中,张无病不紧不慢的敲了敲手中的折扇,这才带着笑意掀了掀纤长眼睫,缓缓抬眸看向身旁的燕时洵。

“再怎么失去了鬼神身份,我曾经也是群鬼之主,居于亿万群鬼之上。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张无病轻笑,声线磁性清澈,却令所有不明真相之人胆寒:“阎王要你三更死……自然是,当即赴死。”

燕时洵扫了眼呆若木鸡的救援队员们,皱眉看向张无病:“你吓到他们了。”

张无病耸了耸肩,嘴上说着抱歉,却毫无诚意,面容上依旧带着笑意。

他抬起手中折扇,遥遥指了指天上地下:“既然这里鬼道做主,岂不是鬼婴主动为我做的嫁衣裳?”

“不出手试试,怎么对得住鬼婴的热情呢?”

明明张无病在笑,但所有救援队员,连同官方负责人在内,却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一路蔓延而上,几乎冻僵了身躯。

但站在燕时洵和张无病身后的嘉宾们,却都眼观鼻鼻观心,就连往常脾气最差的宋辞都默然无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为对面的队友解释。

……我要说这个倒霉到天天遇见鬼的小导演,就是阎王,你信吗?

张无病低低笑着,眼眸中波光粼粼,像是长久被压制到一动都不能动之后,终于有了舒展身躯的机会那般畅快。

从百年前鬼神殒身之后,他已经躲避了大道太久,投胎轮回了太多次,甚至快要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了。

而现在,终于!

大道在此式微,鬼怪当道,遮蔽天地感知。

这岂不是他舒展筋骨的最佳之处吗?

阎王有那么一时间,忽然觉得鬼婴也没那么可恶了。

他漫不经心的左右掰了掰脖颈,关节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嘎嘣”声。

这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更加令众人觉得心中惶惶。

官方负责人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张无病,不明白张导演这是怎么了。被鬼上身了吗?

燕时洵扫过官方负责人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微微皱了下眉,还是平静的道:“不用担心他,能上身阎王的鬼,还没出世呢。”

阎王?

什么意思,外号吗,还是什么搞怪的称呼?

总不能是真正的那个阎王吧!

官方负责人只觉得恍恍惚惚,连思维都混乱成了一团。

他想说什么,但张开嘴却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总觉得他熟悉的世界整个碎了。

张无病轻笑着抬眸看向燕时洵:“那我就去了。”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无病俊容上带着清浅愉快的笑意,缓步走向荒村深处。

折扇在他的手掌心敲击出古老玄妙的韵律,每一下似乎都有其渊源出处,只可惜人间断了传承,早已不知道其中含义。

黑暗很快吞没了张无病的身影。

下一刻,惨叫声从荒村深处传来。

随后是跑动声,木头撞击声……像是木雕偶人在逃亡。

救援队员满脸不可置信的错愕。

燕时洵眼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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