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破颜之簪(1 / 2)
情绪激动的容怜使劲挣扎,差点再次挣开了身后的束缚,被捉回来后越发用力的反剪住了双臂,恶狠狠往地下一压,脸都贴在了冰冷的地上,整个身子宛如被打断了脊梁骨般扭曲,吃痛下连话都说不清楚,可是他仍是不肯服输,他不愿喊痛,也不愿意求饶,还在暗自较劲,想挣开束缚。
他的心里熊熊烧着一团火,撕心裂肺,他要去保护他的阿娘!
然而,不管不顾的挣扎也好,剧烈扭动的身躯也好,年幼的他根本挣脱不开按住他肩膀的两只大手。
像是只被残忍践踏在脚下的蝼蚁,不堪一击。
关楹杉见容怜被粗暴以缚,明显已经脸色发白,痛苦不堪,连起身都成困难,却还在苦苦挣扎,低声呼唤着她,又是心疼又恼怒,只觉得心被紧揪着不放,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
自己如何遭难,她都可以忍受,可是她实在不忍容怜遭受此般苦难,更别说这苦难是因她而起,叫她情何以堪?叫她如何自处?
那可是她的孩子啊,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容怜受这样不堪的委屈!
纵使世间真有万般苦楚,她怎么着也得护着容怜吧……
池棠已经因她死了,她现在又如何能不动容?
既然此事是因她而起,她总能做点什么的,总能护住容怜的。
一瞬间,为了孩子,柔弱的她也变得勇敢起来。
关楹杉看了一眼这偌大的祠堂,这一群容家人,忽然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开口制止了靠近她要对她施刑的容家一众长老,“住手吧。”
○
很多时候,大约不是她不懂,只是逃不出一个情字罢了。
不用容寻做什么,说什么,她总是在为心爱之人找寻各种各样的缘由,去自我宽解那些莫名蒙受的酸楚委屈。
可是现在,她捧在心尖上的他又在哪呢?
她又因为一腔爱意,遭受了些什么呢?
心里酸涩难言。
看啊,每个人都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都像是用着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的从高处审视着她,只有她的孩子在别人手里,被粗暴的摁在地上,脸色苍白,痛苦不堪,素来雪白明净的脸颊紧紧贴在冰冷的地上,已经沾染了脏污,还如同一只小兽一般,不断的拼命挣扎,哀呼声像是蚂蚁般,密密麻麻的钻进她的骨血里,声声揪心,可怜至极!
她不过一普通妇人,血肉做的皮囊,血肉做的心肝,又如何能不痛呢?
真的,可太痛了。
只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她让自己狠下心来。
她的声音仍是有些哽咽,却比方才多了几分决然坚毅,听起来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疏远冷漠,不像是素日里那个温言细语的关楹杉。
“不劳诸位长老动手了。”
众人面面相觑,被关楹杉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所惊,再没什么动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关楹杉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忽然想通肯认罪了?或许……是因为容怜的原因?
然而,不管真实原因到底如何,却再难以从关楹杉眼中窥探出分毫,她只是目不转睛的垂眸盯着地面,苍白的脸庞依旧美丽,如同玉琢,在这方肃穆的祠堂里,像是一尊端端立在案上的佛像。
可这本该庄严肃穆的祠堂,何来这么多般血腥杀孽?
不知为何,此刻的关楹杉,倒叫在场有几人忆起,多年前名动一方的关楹杉,那是属于花楹镇的关楹杉。
那样的风采,那样的美貌,哪怕至今提及,也是诸多人心间一生难消的盛世美人。
可惜,后来关楹杉嫁进了容氏,世人不再有机会一睹芳容,也鲜少再听到她的消息,她专心做起了名门望族的后室女眷,沉淀下自己的风华,大约从那个时候起,关楹杉便不再真正属于自己了。
她觉得自己嫁入了容家,便是容家人了。
然而,这偌大的容家,可有一刻把她当做了容家人?
○
关楹杉面对容氏祠堂的佛像郑重地跪着,仔仔细细的,重新擦拭去脸颊两侧的泪痕,整理了一番衣着钗饰,好叫自己保持干干净净的,才能不卑不亢的抬着头,不会被苦难折弯脊梁。
傻怜儿啊……她又怎会不记得呢?
做人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错了便要勇敢承认,没做错的绝不能认,要有骨气的活着。
可是……
她又能如何?
她这凡人的骨血肉身,又如何做到铁石心肠,忍受自己的孩子受尽折磨。
想到这里,便是在心里也泣不成声。
她跪对着宗族的灵牌骨龛,毕恭毕敬地磕下三个响头。
“宗族亡灵敬上,吾名楹杉,为容寻之妻,族系关氏,自嫁入容氏,便再无二心,谨遵礼乐,生死随夫,一生无他求,只愿祖宗明鉴,佑我儿周全,死亦无憾。”
她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不重,温柔得宛如是一阵淅淅沥沥打落在芭蕉叶上的春雨,此时却是句句铿锵,像是一下一下,掐在了人心尖上。
祠堂里像是被灭了活口一般死寂一片,就连方才叫嚣不绝的黄月英都为之沉默,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想起别的什么了。
一直重重抓着他双臂,怕他再有异动的两位族叔,擒住他胳膊的手也松开了一些,他方能有些许喘息空间,把脑袋从地板上抬起来,毫不在意脸颊上青紫遍布,急急看向关楹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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