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你这几天,是怎么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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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里突然下了雨,一阵疾一阵缓,噼里啪啦打在院屋顶铺陈的瓦片,又顺着倾斜的弧度汇成支流淌下来,初冬的寒气在此时趁势而入。

薛妤披着身纱裙,挽着一头半干的发坐在琉璃灯下边写边看。

溯侑进来时,身影单薄颀长,肩头尚沉着未彻底散开的深秋寒意,袖边缀着几朵花草叶片凝成的霜物,甫一进,化为了洇泽两点水迹,悄无声息融入衣料中。

薛妤将手中的墨笔搁到砚台,看向他,问:“哪了?”

溯侑抿了下唇,鸦『色』的睫始终垂着不看,答话时的语调,缓急却一如往常:“了后山。那些妖物比前几日躁动得更厉害,但像听了某种命令,全都只在自己的巢『穴』边窝着,半分没越过雷池。”

“臣怀疑,朝廷那边有所防备。”

他做事总能面面俱到,心中惦念着却没来得及做的事,他完成得悄无声息,天衣无缝。

薛妤若有所思点头,道:“以裘桐算无遗漏的『性』格,有所防备是正常的。佛女那边的搜查情况也不理想,受阻颇多,最后用佛秘勘探,发现知府内宅污浊,可能藏有秽物。”

“这兴许是个幌子。”薛妤皱眉分析:“知府被推到面,这太显眼了,裘桐不是裘召,他谨慎许多,应做不出这样孤注一掷的事来。”

整桩任务『迷』『惑』『性』太强,牵扯过多,即是,都少见的用了“兴许”“应”这样不确定的词汇。

“笃笃。”

一阵静默中,外传来了几声心而试探的叩击声,朝年的声音旋即传来:“女郎,阮公子来了。”

闻言,薛妤肩头微松,往身后靠了靠,道:“请进来。”

阮昆推而入,朝屋内两做了个礼,又朝前几步将令牌奉至薛妤桌前,道:“殿下,指挥使,这令牌乃我沉羽阁信物,我家少东家说,殿下在螺州这段时间,若有需要,沉羽阁下无有不应。”

阮昆一走,薛妤拿过那块似铁非铁,似玉非玉的令牌看了半晌,一双眼微朝掀了掀,声音中流『露』出些浅淡的笑意:“指挥使果真好本事,三言两语寻来一个得力帮手。”

溯侑呼吸微微一顿,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霜花楼外那一声“闭眼”。

他甚至分不清,那是对心腹臣下意识的保护,是一些别的。

别的。

溯侑喉结缓而慢滚了一圈,沉声吐字:“为君分忧,臣子本分。”

“知府那边进退维谷,线索中断,霜花楼这里。”薛妤没察觉到他话语中滞涩的情绪,笑过后就很快说起正事:“我找到了飞天图图灵。”

“就是昨日屋里不出声的那位。”

“化为月狐出现在我面前,气息,乃至真身都毫无破绽,足以以假『乱』真。”

溯侑没想到这边的突破口来得如此迅速,他抬了下眼,问:“女郎是如何辨别出身份的?”

“的字迹『露』了破绽。我曾见过裘桐的字,他每个字最后一笔总落得重而缓,一种崭『露』头角的锋利意,再加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我起了疑心。”

薛妤伸出食指,指尖绑着一根细细的银丝,连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银丝时不时颤动一下,好似随着什么动静在摇曳,“图灵不受束缚,们可以借由画像自由来,时将擒拿,留不住不说,反而打草惊蛇。我设了禁制,若是突然朝螺州城百姓发难,力量会被禁制锁定,无成事。”

“的真身,那张飞天图,应是被裘桐握在了手里。”

四目相对,灯火摇曳,溯侑似乎能从眼里看出时百转千回的思量。

这样可怕的洞察秋豪的判断能力和机立断的果决手段,溯侑不由想,但凡他『露』出一点异常,会如何。

放他走,亦或者,丢个闲差,再不相见。

满室寂静中,薛妤手指翻了翻案桌堆放的资料,捡出其中一份,朝溯侑的方向推了推,声音低下来:“这是佛女动用佛寺那边的关系查到的临摹图,临摹的正是千年前那张出自大家手的飞天图,我看了看,虽没描绘出其中神韵,可细节算『逼』真。”

“璇玑所以能变出那条狐尾,大抵是这幅飞天图左下角的位置,正好画了一只对月仰首的白月狐,算起来,那本就是身的一部分,自然不会被发觉异常处。”

“接下来,女郎何打算。”溯侑眉峰微起,视线落在窗外,开口道:“女郎用禁制锁住璇玑,不让爆发大部分妖力,届时事情败『露』,知府那边,皇不知会何反应。”

“他不能如何反应。”提起裘桐,薛妤嘴角的笑意全然淡下来,站起身,道:“说实话,我不愿意朝这方面想。”

“我开了水镜,璇玑吸收血气失败时,裘桐若是真现身,我会即刻带搜查知府和执堂,若是真查出点什么,这事由我说了不算,圣说了也不算,羲和会将此事报天机书与扶桑树,我们都按指示行事。”

这是薛妤最不愿意深想的一方面。

裘氏皇族代代相传,由来已久,皇一词在族中,象征着绝对的权威,不论是囚禁思己过是直接废黜,这事只要和圣沾边,都会衍变成双方的对峙和僵持。

诸如“蓄谋已久”“不怀好意”“意图将朝廷取而代”这样的话必定成堆成堆扣在圣头。

而边,有个蠢蠢欲动,不甘现状的妖族。

这事一旦成真,薛妤甚至可以想见,都不用几百年后的兽『潮』爆发,三方矛盾能由此达到顶峰。

“皇位都如愿得到了。”薛妤指腹碾了碾眼尾,低喃道:“裘桐屡屡行出格事,究竟想做什么。”

“更强的实力。”溯侑食指摩挲着剑柄,眼尾拉成锋利的一条线,嘴唇翕动:“或更高的位置。”

“是。”薛妤看着他,道:“目的无外乎这两种。”

关于一世的千年,现在能记得的事不多。

一再确认,反复筛查,发现自己接过的天机书的任务里,跟朝廷,皇有牵扯的根本没几例,即是有,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交接,诸如捉拿罪魁祸首时查到朝廷官员头这样的离奇事件。

不像现在,天机书几乎在推着往这方面查。

所以中间那空白的几百年,不知道裘桐做了什么,又究竟做成了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重生的优势,其实能予的帮助并不多。

不论是前的尘世灯,筠州案,是这次的飞天图,都得他们顺藤『摸』瓜,循着蛛丝马迹往下追查。

“裘桐登基前,我与他对过招,他步步为营,『性』格谨慎,凡事讲究心为,有很足的耐心跟周旋。”薛妤徐徐道:“他最近,行事太急躁了,反而有点不像他。”

总觉得自己漏了很重要的一环,没了这一环,后面的猜想推测全部进行不下。

可仔细梳理,又自觉算无遗漏,找不出问题。

薛妤转而看向溯侑。

此时,他站得挺拔,身那股压抑的,沉默的情绪被灯光拉得尤为显。

“他的事先放着,左不过这几日会浮出水面。”薛妤行至他跟前,站定的那一刹,发丝随着戛然的动『荡』出个弧度,眼中如春风骤暖,霜雾敛寒,连声音都低了两个度:“说一说你。”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话题猝不及防落到自己身,溯侑猛然抬了下眼,又迅速落了回,眼里的情绪从始至终藏得严而密实,像兜着一张负债累累,欲盖弥彰的网。

他一副『迷』茫的,不知这话从何问起的神情。

十年一晃而过,年的少年如今蹿开了个的往拔高,高了一头不止,偶尔看着他,仍会想起年牵他出阵时的情形,觉得时光在他身留下了动而媚的一团影子。

“你从前,更潇洒些。”薛妤眼尾微微弯出一条细长的弧度,一字一句说得不重,落下来时,却像投落在湖心的石子,“如今强大,稳重,也拘礼,开始有所顾忌。”

开始,怕。

年眼底全是戾气,脾气显不那么好,面对的身份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的少年,褪了青涩的外衣,变得足以被委以重任,全心依靠,可话里话外不离“君臣”二字,连偶尔的对视都飞快垂下头。

溯侑胸腔泛开一团巨大的酸涩意,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

薛妤说得对,又不对。

他并非拘礼。

他只是,越强大,越自卑。

才跟在身边时,哪管是如何想的,别越轻贱他,他越要争一口气,信奉的是以牙牙,以血止血的准则。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想的就变成了,近一点,离再近一点。

坐指挥使的位置,成为真正的左膀右臂,有权知道所有隐秘的,未曾朝外吐『露』的心声时,他陷入了另一种巨大的空乏中。

他不得不一遍遍提醒自己,告诉自己。

没再近了。

薛妤问:“十年时间,你实力进步太快,是不是心境没跟来?”

溯侑出声时,才发现声音已经染了一丝哑意:“一点事。”

他又紧接了一句:“臣很快就能处理好。”

这个时候,他整个仿佛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执拗中,薛妤看着他被灯光拉得不长不短的影子,问:“真能行?”

“能。”溯侑像是保证似的斩钉截铁,黝黑的眼无声转了转,声音轻得几乎融入灭不定的灯芯中:“很快。”

薛妤于是点了点头,又坐回案桌前。一片难以忍受的安静中,溯侑近乎没话找话般开口:“那只飞天图图灵,捉到后该如何处置?”

说起这个,薛妤才提起了墨笔又搁回砚台,沉默许久,颇为头疼道:“带回邺都,按照规矩来吧。”

“图灵,书灵这类灵物成精,往往是最讲机缘,也最令惋惜的。”薛妤坦然道:“什么也不懂,什么也看不清,看不白,是好是坏,全取决于主的秉『性』。就好似璇玑,死在手中的命多达百条,说句恶多端不过分,可真要问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这种情况,殿前司审都没审。”

“璇玑。”薛妤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双鹿一样天真温顺,丝毫不掺虚情假意的眼睛,顿了顿,道:“能留则留,待日后将功折罪——”话音尚未落下,抬眼看向窗外。

溯侑大拇指摩挲着剑鞘一端,目光危险沉下来。

须臾,哐一声被一股力道从外向里撞开,一只顶着蓬松『毛』发的雪『色』月狐捧着瓜子站在两的视线下,一双眼扫过溯侑,又直勾勾盯着薛妤。

“璇玑。”薛妤一眼认出来真实身份,凛声问:“你这是——”

狐狸三两步跳薛妤的案桌,长而软的尾巴轻轻一扫,那些手册和纸张通通挪了个位置,腾出了刚好够盘成一团的空隙,倦懒趴着,眼睛水润,鼻头粉嫩,蓬松的长尾如藤蔓般无声无息勾住薛妤的指,撒娇一样摇晃。

这位从见第一面开始就总是出其不意的图灵,好似格外喜欢。

薛妤静静看了半晌,而后伸出长指,在额间点了下,声音里是不熟练的哄骗:“别再伤了。”

璇玑看着,很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阖了眼。

雪白的月狐没有待多久,在某一刻,它倏惊醒,耳朵连着动了几下,而后砰的在空气中炸成了一朵云,消失在视线中。

果真是来自由,无能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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