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口碑(1 / 1)
仇由建议四子把石碑场的碎麻石做成石砖卖,红土砖在本地的生意很快被碎麻石砖抢了。由于做石碑生意盘费大,石碑临时一加价外地买主就明显少了。腊八前,仇由加夜班把外地客人前阵子预订石碑的碑文写完后,接下来要干的本地碑文活路也就处于零散的状态了。这些弄好的石碑的买主大多是四子道上认识的回头客,碑文完工后要挨到清明前由木子的骡队负责送到买主的坟头。本地人只有像老王这样的大户才肯掏腰包买石碑立坟。一般人家都舍不得花钱买石碑,通常就从河里捡些条形与块状的石头安毛碑。
有人把石头弄到石碑加工场,叫仇由帮写坟主名。仇由看他们穷得可怜,又有孝心,就没收碑名钱。这股免费风被老光棍吹到老王的酒坊里,老王找仇由理论,说我们买石碑,你收碑名钱,不合理,也不公平。四子觉得老王说的有理,叫仇由写毛碑名也按字收钱。
仇由不好开这个口,想为本地人提供方便,就建议四子提高石碑卖价,写碑文就不另外收钱了。但这个决定迎合了安毛碑人的心,却得罪了买高价石碑的客人。
四子想稳住碑场的回头客,在加送碑脚的基础上,又加送碑盖,才挽回不少回头客的心。碑事摆平了,仇由原想给自己放几天假,上猎棚找云儿把七弦琴弹好。这种琴琴身狭长,弹音越低变化越大,尤其是高低音的转换音距大,两手要同时弹,音律的手感很难掌控。前阵子,他想弹好琴讨好云儿的欢心,练琴用力过猛,把双手都弹伤了。等他的双手长出老茧,琴还没弹好,云儿却悄无声息失踪了。他怕失去云儿,更怕云儿出事。当他发现金子对云儿的失踪表现出同样的关怀时,原本失衡的心就更倒向云儿了。
金子把征联的事务丢给自己,独自去了且兰山。
仇由怀疑云儿在且兰山,也动了去且兰山的念头。但他对云儿的行踪心存侥幸,还想上猎棚碰碰运气。女清洁工拦住便桥的去路,仇由不信鬼也气得心里冒邪火。
仇由想硬闯,又怕女清洁工叫人,自己说不清楚。在龙溪口,女人是家里的宝。有教养的男人一般都不会跟女人斗嘴,更不会轻易动手打女人。若谁家的男人打了女人,不管有理无理,在大家的潜意识里都是一种失礼的行为,认为男人打女人没出息。男人若有打女人的前科,在龙溪口的公共视野是很难立足的,比倒插门的黑户还没地位。
老王好像是个例外,一来就打破了这种共识。从不轻易夸人的风先生都说老王是酒神的化身,一口烧锅就把龙溪口的天改了,一直稳坐酒坊龙头的头把交椅。但老王家也有本难念的经,晚年酒后有关女人的毛病。也许是爱屋及乌,老王步入晚年疑心重,经常把黄花女当成笼中画眉关在绣房里。黄花女怀上龙风胎,老王请同行吃满月酒,同行劝老王把黄花女放了。老王没答应,说黄花女是老子的酒缸,摆家里旺夫,摆家外除非老子改行,不烧酒了。同行吃了老王的团鱼,当面不敢吭声,背地都讲老王只会下八字蛋续香火,不懂心疼女人。团鱼腹部有一个八字,念八字蛋的同行多了,觉得老王不解风情,认为老王不配当龙凤胎的老子,就把夹在八字蛋中的字去掉,把老王的姓加在八蛋前头,结果连姓带名就念成了王八蛋。外人不解王八蛋的含义,误以为团鱼下的蛋就是王八蛋。
问题是,公团鱼没蛋,老王也就背上了无蛋的黑锅。
在龙溪口,背黑锅是骂人不带脏字的黑话。王八蛋一词在不同的人嘴里念来念去,就从褒义中念出了贬义的味道。但老王的心没有嘴巴说的那么硬。在龙凤胎满八周岁的时候,想打破八字与王姓组成的骂名,特意安排黄花女带龙凤胎上风火井打水。
结果这一去,龙凤胎把命丢河里,黄花女也关不住了。
眼看老王的香火一下断了,酒坊同行表面替老王的家业无人接手而犯愁,实则担心老王的龙头交椅落到外行手里。因为王府想搞活夜郎经济,把龙溪口定为开发试点,对外招商引资,龙溪口的各行各业正处于改行换代的高峰期。在这股空前绝后的潮流中,龙溪口人都想利用地主的身份从外资中捞把油水改善自家的生活。
仇由不想靠家里的那点地盘发横财,对王府的改革一直抱着观望的态度。其中,最热门的环节,就是鬼戏培训班也被外来的投资人推上了顶峰。
红鼻子想把鬼戏搬进道德讲堂。风先生不同意,说道德讲堂是讲人话的地方,不是讲鬼话的地方。红鼻子说鬼话讲多了,也能变成人话。风先生说那你们等老子变成鬼了再讲鬼话。红鼻子不死心,说这年头人话不值钱,鬼话值钱,跟着潮流走才有出路。
风先生不想把道德讲堂搞商业化,说比钱更重要的,是做人,不是做鬼。
红鼻子说不服风先生,甩手走了。这场对话,仇由在场。他只是一个看门的,上头意见不合,他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宜插话引火烧身。他不信鬼,但心里的立场,还是偏向红鼻子,认为做人,也得先把肚子填饱,讲堂培训鬼戏能养活自己,也是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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